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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娇燕在吕平柏四下里打量的当儿,已经出去关了院门。门轴吱呀的响声把吕平柏带回到现实,他至此才明白无误地意识到,这个是唐娇燕在吕家的住处了。
他费力地回想从前在上海见唐娇燕可怜,就与戏班子的老板推说是要娶她,而替她赎身的情形。他记起来他不过是想还她一个自由,没想到,她确实一路跟到了锦云镇上来。
他更没想到茹云竟然直接就把自己推到了唐娇燕身旁来,显然,茹云对他并没有那样一层男女之情的意思。猝然之间与唐娇燕面面相对,他觉得调整心态便感觉吃劲,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沮丧,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唐娇燕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脑袋顺势搁在他肩膀上,快意地说:“今儿晚上你是从头到脚地归我了,你什么也不准想,不准想吃官司的事,更不准想沈茹云,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我。”
她从平柏后面一扭身绕到他的前面:“我早就是你的人,你说了是要娶我的,我们两人今夜就过一个称心如意的洞房花烛夜,我会服侍得你快活赛神仙。”
说到这里,她放下他,转身端过来一杯泡好的参茶。“平柏,你今日身子虚,先把它喝了。”
平柏原先想要推脱,却被唐娇燕按着将那参茶喝得干干净净。他自然没有想到,唐娇燕为了彻底做他吕平柏的女人,竟然在这茶里头加了鹿血,可想而知,这内热有多厉害。
唐娇燕放下茶碗,开始动手为平柏宽衣。这个时候,平柏已经觉得气血上涌,完全不知道自个身在何处了。一时间,迷迷糊糊的,他好像看见茹云在解他领口第一个扣子,贴得离他很近很近,他一下子就闻到了她头发上茉莉花油的香气。
这个女人嘴里喷出来的呼吸热烘烘的,略有点粗重,把他脖颈处弄得奇痒难忍。吕平柏闭上眼睛,觉得惬意,就势抱住了唐娇燕,脑中出现的却是茹云的影子。他把她的粉脸按在他颈间,来来回回地搓着蹭着。
唐娇燕咯咯娇笑,从他肩窝里挣扎出来,反手猛一下抱住他的头,踮了脚,也用自己的脖颈去蹭他的脸。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喘息着你来我回,活像两只交颈相抱的鹅。
很快,吕平柏感觉到了唐娇燕的身子在他手弯里软如面条,又沉甸甸地下坠,把他的腰背也吊得倾俯下来。他不得不拖着她走了两步,把她顺势放到了床上。
唐娇燕仍然吊着他不肯放手,于是吕平柏也跟她同时倒了下去。唐娇燕仰面朝天躺着,双颊飞红,目光如火,手脚瘫软,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哀求平柏道:“你替我脱了衣服。”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吕平柏曾有一刻短暂的迟疑,他将唐娇燕与茹云的脸重叠到了一处。可是他看见唐娇燕那双被欲望烧得雪亮的眼睛,不忍拂她的意思,坐起半个身子,动手为她解衣。
他先撩起她的天青色小褂,去抽裙带的活扣。手才触到那片绵软的肚皮,指间的感觉滑腻无比,又温润鲜活,忍不住舒开手掌抚了一抚,再勾下头,把整张脸用劲地埋入这片温软之中。
他听到唐娇燕一声低低的、仿佛护疼似的呻吟,而后全身止不住地起伏动荡,如波如浪,如潮如涌。
平柏抬起头来,一时间竟看得呆了,忘了自己本准备要做什么。唐娇燕一扣手掐住他的胳膊,急促地哀求道:“平柏,要了我罢,我就是你的人了!”
吕平柏呆坐着,发愣似的,半天,突然回过神来,说一声:“对不起,我们不应当如此的。”
唐娇燕大惊,翻身坐起,突然发现床上一滩湿黏的东西。她略一沉吟,柔声安慰道:“没事,你是担惊受怕得狠了,一时复原不过来。慢慢会好。”
吕平柏羞愧道:“不是这样的,是我没福气,恐怕我不好娶你进门的,我心下有人了。”
唐娇燕眉梢一挑:“有人又如何,你心下又不是只能有一个人,就容不得我么?”
唐娇燕一面说,一面又将他顺势放倒,自己斜倚在他旁边,轻轻为他揉摸抚弄。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调起他的情致来,平柏十分吃力地拂开唐娇燕的手,不让她再碰他。唐娇燕就委委屈屈说:“我还不是想让你快活一点,你这样子对我生分,真让我伤心了。”
吕平柏道:“就当是我对不住你了。”
唐娇燕马上捂住平柏的嘴:“快别说这话!我是为什么才心甘情愿跟你做小?若为这点子快活,我去当堂子里的姑娘不好?我是敬重你,感念你的人品。”
吕平柏说:“话是这么说,我却对你有一份责任的。你年纪轻轻……”
唐娇燕扭了扭身子,撒娇道:“我不要听!”
抬手就替他扣好脖间第一粒扣子,说:“走吧,你还是回自个房里去睡。”
平柏想了想,说:“也好,免得再惹你烦心。”说着,动作有点迟缓地下了床,趿上鞋,开门出去。
吕平柏走了之后,唐娇燕在床上好一阵辗转反侧,燥热难当。最后她抱着枕头嘤嘤地哭了。
吕平柏没有心思与唐娇燕欢好是真,可是身子虚了也是真的。按他自己原先的估计,他是被地牢一段时间里着急气恼,再加饮食起居调理不当,身子才亏虚下来,回家后只需休养一阵,自然会恢复如旧。
谁知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这般乐观,吃了几剂滋补的中药,又服用了一段日子的参汤,非但没有将息过来,反觉身子愈加疲乏,每日午后面色潮红,口干舌燥,心绪烦乱,且咳嗽频频。
一日清如发烧,吕老太太做主请了西医上门诊视,吕平柏便顺带说了自己的不舒服。西医拿听诊器替他略略一查,吃惊道:“吕先生如今这种症状大概有多久了?”
平柏回答说:“也不太久,至多是个把月的时间。”
医生就不说话,暗自沉吟了一阵,道:“想来吕先生不会是个讳疾忌医的人,我就实话告诉你怕也无妨。照我的判断,你这病有些棘手,竟像是肺结核呢。”
吕平柏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忍不住咯蹬一跳。肺结核是西医的说法,锦云人一般称之为“肺痨”,得了这病的人,少则三月五月,多则三年五年,最终咯血而死,治愈的希望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