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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 章 有因无果
“鸽子啊,我们得集中精力把案子拿下来,不能分心啊,丁支队长去市局汇报了,对外的消息肯定凶手被当场击毙,接下来要外松内紧了,如果还有几个这样的危险人物流毒在社会上,我们责无旁贷啊。”
高铭道,快返回支队时才开口,他看着兴味索然的尹白鸽,知道是被刚才的事恶心到了,顿了顿,他又道着:“个人情绪谁都会有,可公事里的个人情绪,最好不要有,否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
“不会的,只是有时候看到我们辛辛苦苦维护的平安天下,不过为一些人提供了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环境,有点小郁闷而已,所有的警察都会有,所有的警察也无能为力。”尹白鸽道。
“那就做好我们该做的。”高铭道。
“不正在做吗?我已经放下了,是你被影响了而已。”尹白鸽讪笑道,车驶进了支队,她跳下车,像没事人一样走向支队的后勤大食堂,高铭下车才省得,许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被影响的太深了,甚至直观地怀疑王致龙就是雇凶者,相比之下,尹白鸽似乎要比他冷静得多。
他看看时间快八时了,快步追上,早饭吃了一半,估计午饭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还是填补点儿。这时候才想起来中州来的两位,要打电话时,猛地听到了一曲清唱歌声响起,他眼睛一直,竖着耳朵辨听着:
……蠢死你个逑。
走一步、退两步,没前有后。
憨死你个逑。
挣一块、花两块,咋也不够。
穷死你个逑。
生一个、生两个,都是丫头。
哭死你个逑。
活一年、又一年、啥都没有。
早死去他逑……
哈哈哈……传来了众警一阵轰堂大笑,这歌声真特么让高铭肝肠寸断,说得就像警察生活啊,不过听得他五内俱焚,悻悻骂着八喜这俩狗日的,又在胡搅,就这一对活宝,送不得,留不得,他估计呀,大兵也是嫌这一对头疼,打发到津门骚扰他来了。
进门,十几位喷饭的刑警正乐着,不敢笑了,九贵在拖地,八喜在跟支队的大师傅刷碗,边刷边唱的,瞅着高铭回来,八喜这不知趣的还嚷着:“领导,我们老乡来了,你咋也不说一声?”
说得是邓燕和谢远航,高铭没理他,要了碗豆浆,回头坐到了尹白鸽对面,唏唏律律快速吃着,又有刑警给他端了几个包子,他是荤素不忌,搁嘴里就塞。
在支队吧,气氛就是案子的晴雨表,有案子就阴得像下雨,比如现在就是,可偏偏来了个很不知趣的,八喜见没理他,来劲了,伸着脖子嚷着:“嗨,领导,你装啥呢?还不跟我说话啦?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个咋个连人情都不懂点……大家说说笑笑,高高兴兴,你一来拉着个脸,给谁看呢,瞧吧,都拉着个脸,又苦又愁,得少活多少年呢?”
哦哟,除了市局领导,可头回见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指责政委的作风,众警齐齐肃然,高铭听得呃一声,给气着了,八喜一瞧恍然道着:“看看,吃那样快,被噎住了吧?”
噗……尹白鸽一侧头,被刺激到了,她喷了口,然后掩着嘴,压抑不住地两肩直耸着偷笑。
高铭气得慢慢回头,看到了八喜那张露着歪牙,眯着小眼,鼓着肥腮的丑脸,他这气不打一处来了,怒极反笑道着:“谢谢提醒啊,王工头。”
“你看你这人,眼我客气啥,我跟你说啊……不,这是我爷说的,说啥来着,就说能吃能睡,长命百岁,你看你愁啥嘛?这上班当差,说白了就是马槽边上的苍蝇,混饭吃呢……你看你,咋个像拔了塞子不淌水,死心眼呢?愁不来吃、愁不来穿,愁不来媳妇进门槛,愁啥愁嘛……我这么大工头都不愁呢,你个小领导有啥愁的。”
尹白鸽笑得捂肚子了,其他刑警偷着笑,憋是憋住了,可这饭却是吃不下去了,有人悄悄端着饭出去了,只有高铭瞪着,像被醍醐灌顶了,像被当头棒喝了,像省悟到以前的几十年,揍他妈的是白活了。
“高政委,别跟他计较。”尹白鸽憋着笑,轻声劝道。
“不,他说的挺有道理,还真愁不出结果来。”高铭停顿了下,他明白了,这货不是有意,而是说话根本不过脑子,信口就来,而且根本没有恶意,这不,屁颠屁颠端着两份小菜给高铭送出来了,放下菜恬着脸坐在两人一侧,好奇看着,那表情像时刻准备着谄媚,高铭赶紧道着:“王工头,本人受教了,非常感谢你给我说这么知心的话……我就一个小要求,能提提吗?”
“啥要求?”八喜没明白。
“以后人多的时候,别说。人少时候再告诉我成不?”高铭语重心长提议道,尹白鸽呲着笑了,八喜点点头道着:“嗯,我明白了,你怕丑啊。”
“嗨,你知道我怕丑,还故意对着这么多人说?”高铭质问道。
“但是不说,你就是老太太擦胭脂,不知道自个丑啊。”八喜认真地道。
尹白鸽噗地,一喷,一侧,噎得自己直咳嗽,高铭瞪着这个笑吟吟的坑货,无语了,那货还在热情地劝着他:快吃啊,快吃,吃完我跟你商量个事啊。
敢情是有事?一问啥事。八喜说了,啥时候打发我们走?管车票不?哎呀,你这大单位呢,又不是花你们的钱,肯定管是吧?硬座就行,我们又不挑……你要非给我们买软卧,我们也不介意啊。
是想走了,高铭看看窃笑的九贵,有点明白了,敢情是挠得你心烦,等着你送他走呢,一念至此他面无表情道着:“走啥走啊,那儿不是一天,两嘴一张吃三顿,两腿一蹬睡一宿……老实呆着,我对你说啊,八喜,你们的问题可还没有查清,你从民工当到工头,干过多少坏事?小偷小摸总有吧?嫖宿赌博总干过吧?我跟你讲,大兵既然把你送这儿了,我就得对你负责,一定要把你身上的毛病改过来……啊,就这样,安生呆着,嫌无聊就到大食堂帮忙吧,崔师傅,把他俩照顾好啊……”
这招够狠,九贵惊得怔在当地了,八喜不知道是惊得,还是以前真干过不少违法的事给吓得,直咬着指头,半晌不敢吭声了,高铭匆匆吃完,八喜还保持着那个发呆的姿势,高铭满意地笑笑道:“哎,这不就对了,安生呆着。”
说完,高铭背着手,颇有派头地走了,尹白鸽根本没吃成,却是不忍看八喜失意的场面,跟着高铭匆匆走了,刚出门便听到了八喜悲愤地长呼一声:
“九贵,完了,咱俩是小母鸡钻黄鼠狼窝里了,有来无回呀。”
高铭和尹白鸽笑得浑身直抖,快步往办公区走去,尹白鸽笑着道着:“这一对家伙真有意思,还真把揪心的事忘了不少……不过高政委,真把他们圈住啊?”
“就这俩大舌头长嘴巴的,这节骨眼上能放回去?”高铭反问。
一下子尹白鸽反应过来了,如果大兵有伪装的话,那这俩可得留着了,真要露馅那可不是玩的,说不定大兵派这一对,还真有点深意。她道着:“恐怕这俩不领情啊。”
“咱们尽心,领不领情是别人的事。”高铭道。话音落时,驻足了,支队的机要员陪着谢远航奔出来了,像是有事了,可似乎来的太快了点,连专案组的人员都没有定下来,市局领导和支队长现在估计正在甄选呢。
“尹处,高政委,有个发现,我得知会你们一声……”
谢远航道着,手机上排出了几个身份证,然后指着一张叫“王盛”的,是牛松使用过一张身份证,另外几张里,又有一张“宋军”名字的,被发现于半个小时前在吴远县登记入住,现在的中小旅馆监控系统已经实现全国联网了,谢远航在刚架设起的指挥系统里无意查了下,没想到还真查到下落了。
“咦?来……这么快就来消息了!”高铭惊讶道,一行人匆匆进门。机要员道着:“我们这儿十分钟内可以联系到地方警力,从路线上看,吴远县处在津门和中原的铁路沿线,很可能从这下车取道,也有可能这是他们的一个汇合地。”
“集合抓捕需要多少时间?”高铭问。
“二十分钟。”机要员道。
“现场地形有吗?”高铭又问。
“有,我们已经联络到地方的指挥中心了。”机要道。
几人匆匆进入支队的大办公室,凌乱的电脑线尚未布置完成,看来这个消息起作用了,一个个临时征调的刑警,都是如临大敌的表情,高铭坐下来,看着吴远县指挥中心传来的建筑图,入眼就生疑了,是一个周边环山、一面临水的地形。而且显示这个身份证入住的旅社,就是县城的主公路干线边上,距车站不过四公里。
“小谢,你说呢?”高铭不确定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可这种往往惊鸿一现的战机,有时候却是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
“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肯定一天一夜惶惶不可终日,自津门至吴远三百多公里,肯定在郊区绕了好久,才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下车休息,我想……值得一试。”谢远航道,跃跃欲试的表情溢于言表,高铭冷不防地问道:“你在想你们九队积年的悬案?”
“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谢远航道。
高铭看了看他,不置可否,眼光看向邓燕时,邓燕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意见,不确定地道:“似乎太容易了。”
“很多案子恰恰是不经意的时候做到的,每年栽在片警甚至协警手里的追逃人员都不在少数。”谢远航驳斥了一句,邓燕放弃发表意见的权力了。
选择就两种,抓,或者不抓……抓是怕扑空了,而不抓又怕真身就在这地方,以后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所有的投鼠忌器都是如此,怕得就是那些滑溜的鼠辈其中有什么花招,而这时候,现场收集的大量执法记录仪根本还没有开始分门别类,那怕是比对的原始图像都没有。
众人沉默了不到半分钟,谢远航就吃不住劲了,他直问着高铭道着:“高政委,我无法理解你的不作为,为什么不动手?”
“我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鸽子,你的意思呢?”高铭没理会谢远航。
尹白鸽盯着图像沉声道着:“确实不对劲,主干道,这岂不是选了个绝地?两头一堵,他们往哪儿跑?”
“这就是个偏僻县城,警力薄弱,本身就会给他们安全感,现在又离出事地几百公里了,逃了一夜……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担心的。身份证是我们定制的,都打过电子标识,绝对不会重复重名,号码是唯一的,确实就是我们的人卖给牛松的其中一张。”谢远航道,几乎是在催了,偏偏这个地方,他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
高铭似乎被说动了,他要说话时,对着一堆期待的同行,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冷静,冷静五分钟再做决定……机会,可能也是个陷阱。”
“陷阱?他们真敢和大队警察枪战,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县大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谢远航道。
“不,你们不觉得,这里是一个最好不过的观察地形吗?就像我们不知道任何情况,想方设法投石问路一样。”高铭道,他指着旅社的所在地,从山上任何一个地点,从水面对岸任何一个地方,都几乎是无遮掩的,主干道来去车辆一览无余,尹白鸽恍然大悟,在实战上,还是这些老刑警更滑头一点,这不,老高一靠椅背道着:“小伙子,你现在可以问问那一位什么意见……相信我,他用一年半载都没抓到的人,没这么容易被我们揭下真面目。”
邓燕愣了,知道所说是大兵,而谢远航却是不信,拿着电话,匆匆到房间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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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吴远县?牛松的身份证在那儿出现了?”
大兵刚刚起床,正穿好衣服,站在狭小的集装箱房间里,这个局促的空间仅容一床一桌,不过比工棚稍好,出门就有水房和厕所,昨夜送走了谢远航一大早就传来消息了,实在让他惊讶。
思忖片刻,他道着:“谁在指挥?”
“临时指挥是高铭高政委,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这儿任何措施都没有采取,我觉得,完全可以试一下。”电话那头谢远航道。
“谢兄弟,你相信我吗?”大兵突然问。
“你这什么话?不信你,我还能信过谁?”谢远航道。
“信我,那就相信高铭和鸽子,他们接触的案子比你多,多一案就多一智,既然都等了十几年,还怕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是牛松这一伙,那他们已经露馅了,如果不是,你就摁倒再查也是失望,你说呢?”大兵问。
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很失望地道着:“好吧,我服从这儿的指挥。”
“那就对了,这是个试探,能藏身十几年,没有几把刷子还真做不到。”大兵道。
“可接下来怎么办?你好容易搭上线的牛松现在躺在法医台上,这个八级工可是单线,而且是唯一一位面上的人,想找到他的同伙可没那么容易。”谢远航失望道。
“谁说是单线,不又多了一个八级工么?人没了,加工点可跑不了,能熔接金属、能制造枪械,这个地方,现在可是无主的了。”大兵笑道,他不管电话里谢远航的紧张嚷嚷,慢慢扣了电话,关机,扔回了床上。
他即将出门的时候,仿佛留恋似地回头看了眼蜗居很久的斗室,失落、彷徨、迷茫,都关在这一室之内,伴随的是满床底的书本,那些空泛的理论,远没有世界上那些活生生的罪犯精彩,就像现在,知道自己即便触摸到一个和他一样,亲手杀过很多人的人,那种埋藏在身体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东西,已经开始莫名地兴奋了。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的战场,不在这里。
他轻轻地掩上了门,准备作别这里,在他凌乱的回忆里,闪过了很多人,嫣红、佩佩、老蔡、宋叔叔、甚至还有对他已经失望的妈妈,有好人、有坏人、有爱过的人、有恨过的人,有纠缠着难忘的情感,也有挽惜过却无法追回的情愫。可唯一忘不了掉的,却是已经镌在骨子里的铁血。
于是,他明白了,躲在不管那个角落,都躲不过自己的宿命。
“不管你是谁,你注定是我枪下的亡魂,我为杀戮而生,杀戮,是对你的救赎,也是对我的……”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这样一句话,那是在行刑最后一刻会默念的话,是一位老刽子手教给新人的,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才理解的如此深刻。
他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喧闹的工地,一人独行,不知所踪……
数小时后,吴远县地方警力派出数名便衣入住目标旅社,秘密控制现场,实施了一次秘密抓捕,不过等扑进嫌疑身份证登记的房间,根本就是个空房间,据店主回溯嫌疑人体貌特征,地方警力在公安检查站、车站、沿路交通监控里寻找,却一无所获,是个神秘的小个子,他像凭空出现一样,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