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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裴缜深深地睡去,顾长歌轻手轻脚从炕上爬起来,脚尖触碰在冰冷的地上半天才寻觅到一双鞋。
因着动作轻缓,推门只轻轻发出一点声响。
她就着月色拾步向外,踏着芬芳青草,有露水洇湿了裙边和鞋子,凉丝丝的透着寒意。她只做不觉,手里却紧握着一只小哨子。
哨子由纯银制成,通体平直无任何花纹,只在最低端刻了一个歌字。银质发污,已是多年旧物,看得出来已经保存了许久。
顾长歌向来将它贴身保存从不示人,如今也到了需要使用的时候。
将哨子含入嘴中,一阵长长短短的呼哨响起又平息。
望着遥远的夜空,不远处传来一声啸叫,顾长歌眼中一喜,忙从怀中掏出一片厚厚的皮子套在左手臂上太高。
一只硕大的海东青扇动着黑白相间的羽翼啸叫而来,在空中飞旋两圈,俯冲而下落在顾长歌套好皮子的胳膊上。
海东青是早年裴弦特地训练好,用来跟顾长歌之间传递消息的,平时就跟着顾长歌,若没有主人呼唤,它便自由自在,捕杀猎物养活自己。
海东青性格孤傲,一旦被驯服便会忠贞不渝。
它乌黑的眼睛看着顾长歌,尖锐的喙光亮透着森森寒意。最厉害的是一对足,爪尖好比利刃,一旦抓到猎物便会深深刺入皮肉不再松开,饶是顾长歌垫了皮子,仍旧能感到它的锋利。
“乖,靠你了。”顾长歌将一小块丝帕卷好,绑在海东青的腿上。胳膊忽的一抬,海东青扑了下宽大的翅膀又盘旋离去。
第二日裴缜醒的很早,顾长歌醒来时候他已换好了衣服。他到顾长歌面前叮嘱她:“今日一去或许有风险,若我寅时尚未归来,你便让柱子去都城找你父亲。”
顾长歌伸手抓住他袖子:“若无万全把握,爷还是不要去了。都城到海镇,少说也要一日半的马程,柱子不善骑马,来回少说也要三日。”
她眼中流露出担忧,裴缜笑着安慰她:“你便放心吧,我只是怕意外而已,若无七八分成算,我也不必冒险。就算有事,他们立时三刻也不会拿我怎样,三日足矣,更何况我还有李达保护,你放心就是。”
眼瞧着是留不住,顾长歌只好任他骑马离去。
二人约定午后于不远处的河边,裴缜与李达一回来就即刻上路,届时李达会驾着马车过去。
吃过午饭,顾长歌与君婆婆红珠柱子告别,她命香芝将银票藏于枕头下面,他们一旦翻动便会瞧见。
五月底的骄阳并不晒人,金灿的日光却刺眼,晃得人眼前一片花白。
香芝与顾长歌并头坐在草地上,手中有一搭无一搭的转着一根初开的蒲公英。
已经快要到寅时,可坐等不来裴缜,右等也是不见,顾长歌一颗心不免悬了起来。
正在焦急猜测的时候,香芝忽然眼见瞧见不远处两个身影策马而来,忙叫顾长歌来看。
顾长歌手搭凉棚,远处不正是裴缜与李达吗!她心内一阵激动欣喜,顾不得有孕几乎要跳起来。忽的又觉得不对,不是说要会驾马车来吗?
二人身影越来越近,香芝背好包裹,等到马蹄扬尘而至,顾长歌却见李达一身劲装打扮,裴缜的眉头深深皱起高声道:“快上马!有追兵!”
顾长歌向他们身后望去,却见十几人一队马匹催命般狂奔,一片飞土弄污了天空颜色。
他弯下腰去一把将顾长歌抱起放到身前,不待她坐稳便急急催马,香芝也被带到李达身前,两匹骏马齐头并进,马蹄飞扬,可气氛却紧张起来。
裴缜三局并做两句解释道:“我与李达分头行事,我负责引开他们注意,李达则去方大人府邸偷取账簿,没想到半路行迹败露,账本到手却引来追兵。”
顾长歌一颗心倏忽悬起,紧紧抓住马鬃高声问道:“爷,咱们这是去哪?”
两匹马快速奔跑,很快隐入附近密林。
因不熟悉地形,马匹上又坐着两人,很快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嗖,一声破空之音,顾长歌感到左耳处火辣辣的,一根长箭狠狠钉入旁边树干,尾部仍旧颤抖,一缕长发飞到空中,落入土地。
她失声道:“有箭!”
裴缜抽出腰间长剑,一手握马缰,一手在空中舞出剑花,叮当几声打开了数只破空而至的箭矢。
身后追兵高声喊:“他们跑不了!方大人有令!死伤不论皆有重赏!兄弟们上啊!”
他们士气一阵鼓舞,顾长歌脑袋飞速在转,若是死伤不论,只怕今日凶多吉少!可恨时间太早,若是能晚一些就好了!
忽的胯下座马一阵嘶鸣,裴缜低呼:“不好,下马!”立刻抱着顾长歌翻身跳下马背。
顾长歌只感觉到自己被带到地上,被裴缜死死护在怀中一个滚地,尚未弄明白情况已经被推到了一棵一抱粗的树后,裴缜持长剑在前方挡住流星般的箭矢。
李达见裴缜的马中箭受惊,也忙勒马前来帮忙,情形混乱不堪。
眼看着有一箭射得极近,李达顾不过来,那箭便擦着李达脖颈飞了出去,骇得顾长歌失声大呼:“爷!”
她焦急万分可恨自己是女儿身,若是手持利刃的巾帼倒也能帮一帮他们!
裴缜侧脸瞧她焦急模样,分心喊道:“莫怕!我定护你周全!”
顾长歌却突然冲了出去,裴缜一愣却已感到她扑在了自己身前,他握剑的手仍挥舞在半空,顾长歌潸然泪盈的眼眸却牢牢映在了他的眼里,如同放慢了时间。
顾长歌噙着泪水抱住他,而一支箭已插入她右肩,血花旋即绽放,伴随着血腥与粘腻的味道,刺激裴缜的大脑,一股狂怒与心痛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
“啊!”他一声大吼,紧紧抱住了顾长歌软弱瘫倒的身体,飞舞的长剑旋得更快,密不透风,可无奈敌兵人数众多,眼看着李达那边也要扛不住了。
就在绝望之时,忽听一阵凄厉的呼啸,一只海东青振翅掠过,一把抓住一个官吏的头颅,利爪狠狠插入他的皮肤,一阵惨叫他被带下马背摔在了地上。
“还不快住手!”一声大喊从不远处响起,一大队人马快速奔来,停在了裴缜身后,将士们弯弓搭箭,凌厉的箭锋直对十几个官吏。
一时间四下安静了下来,顾长歌在裴缜怀中疼的几乎要将牙咬碎,汩汩鲜血湿透了半边身子的衣衫,珍珠粉色染了暗红。
可是瞧见了裴弦带了人来,她却笑起来:“爷,他们来了。”
裴缜眉心紧紧凝成一个结,怒吼道:“谁许你出来了!谁许你挡过来的!”
顾长歌只是皱着眉头笑,全然不顾此刻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右手完全无力。
官吏们见来的一众将士,均背阔腰宽身材魁梧,战马毛色滑亮肌肉虬结,明显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气势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吓得他们纷纷丢弃兵器滚落马背,瑟缩着跪在地上。
见到这里,顾长歌才敢昏昏然疼晕过去。
裴缜怒极,抄起长剑想要去杀了刚才射箭的人,却不愿不敢放开抱着顾长歌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再将她摔到地上。
裴弦与顾旭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裴缜面前跪下行礼:“微臣护驾来迟!”
裴缜眼风掠过裴弦与顾旭,最终定格在顾长歌身上,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箭以双手环住她:“将他们绑了,压回海镇!”
顾长歌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伴随着一阵强烈地眩晕,她睁开眼睛几乎要被日光晃得生疼。嗓子干的要冒出烟来,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霎时急了一身汗。
还是碧玺先发现她转醒,忙跑过来,满脸的喜色:“娘娘可醒了!香芝,叫太医!”又扶着她“娘娘小心,肩膀伤到了还是躺着吧。”
她嘴型比着,碧玺立刻明白,端来了红枣泡的水,此刻温度刚刚好,顾长歌张口喝下,一股清甜充盈于口,顺着嗓子熨帖入胃。
总算是活过来了。
顾长歌心里一阵慨叹,想明白了前后发生的事情,试着说话:“皇上……”声音有些嘶哑,陌生,想来是睡了许久的缘故。
碧玺面带笑意:“娘娘不必操心皇上,皇上龙体万无一失,昨夜娘娘回的宫里,皇上连夜便传了太医,咱们宫里才知道娘娘有了身孕,可娘娘一直昏迷,可把奴婢们急坏了,鸿禧已经求了一晚上菩萨了。”
顾长歌想笑,却因抖动带痛了肩膀,倒抽一口冷气蹙起眉。
碧玺玲珑剔透,忙又扶着她躺好:“娘娘还是好好养着,现下回了宫一切都好了,想来守在外面的人已经去通知皇上了。”
“无妨,”顾长歌轻轻说道“王爷他们呢?”
“好像还没回来,听说皇上遣了王爷与顾大人在海镇办事,”碧玺轻声回答,又劝道“娘娘才醒,不如再歇一会,小厨房备了燕窝粥,一会太医走后也好用一些。”
顾长歌这才安心,阖了眼睛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