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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出炉的劫匪,还是三皇子亲自捉拿、押送进城的。
除了领受皇命的四皇子,竟又突然冒出一位三皇子……
念浅安刮着茶盏若有所思,那边送走楚克现的刘嬷嬷前脚刚进屋,后脚又有下人来报,“公主、六姑娘,李夫人登门求见,已经往二门来了。”
刘嬷嬷挥退下人,一边命人重新准备茶点,一边疑惑地看向安和公主,“李夫人不请自来,竟等不及通传就急着往内院来,倒是稀奇。”
安和公主亦是挑眉,“确实不像李夫人平日的行事做派。”
刘嬷嬷点头赞同,见念浅安不解地看过来,就笑着解释道:“这阵子公主常请李夫人过府说话、听戏。两厢常有走动。头先李四姑娘随李夫人来做客时,还想着找姑娘玩儿呢。不巧姑娘去了东郊庄子小住,倒没能见着。
起先是因李家将李十姑娘娘儿俩打发去青莲庵后,李夫人特意登门和公主细细知会了一番。李夫人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当真难得,别说公主觉得对胃口,老奴也乐见李夫人常来常往。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啊,还真是难说。”
这话确实。
就像她和裴氏,不也机缘巧合下化干戈为玉帛,如今处得跟从来没有过冲突、过节似的么?
念浅安正感同身受中,然后就被天降灵光劈中了天灵盖,忍不住嘴角一抽问道:“嬷嬷,青莲庵在哪里?”
边问脑中边闪过启程去庄子那天,在城门附近遇见李家派车“护送”李十姑娘娘儿俩的画面。
刘嬷嬷见她神色有点呆,就笑着摇头道:“不怪姑娘不知道,其实大多数人都只听说过青莲庵的响亮名号,并不清楚具体在哪儿,除非跟李家似的,家里有犯错的女眷被送进去。这青莲庵,就在人烟稀少的北郊,附近庵堂寺庙倒是不少,独青莲庵用处特殊,单建在山上。”
这答案正中噼啪乱闪的灵光。
念浅安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哑然片刻道:“……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这话没头没尾,然而安和公主和刘嬷嬷都是宫里混出来的老油条,心思一转就抓住了关键词,“北郊?劫匪?青莲庵?李夫人突然登门?”
念浅安默默竖起大拇指,“二位真是冰雪聪明。”
安和公主倒被女儿逗笑了,等瞧见李夫人徐氏进屋,才皱眉直奔主题道:“你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突然找来,可是和你家那位不省事的庶女有关?”
徐氏本还强撑着礼数,准备吃口茶寒暄几句再上戏肉,不防安和公主开口就戳中她的爆点,顿时收起强笑,脸色黑如锅底道:“好叫公主知道,我那位不省事的庶女,如今入了皇子所,要给三皇子做妾了!”
话里满满的怒火和讽刺,自然不是冲着安和公主来的。
偏脸色臭得不像上门做客的,更不像是来“报喜”的,反而像是刚见完杀父仇人并且报仇未遂。
念浅安见徐氏一脸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和恼恨,说完这一句话气得手都抖了,忙挤出假笑道:“恭喜,恭喜。李十姑娘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咸鱼大翻身了。”
她真心懒得管李十姑娘是好是歹,纯粹是怕徐氏不小心当场呕死。
而刘德轩办事迅速又牢靠,已经收拾完李十姑娘闹出的闲话首尾,刘夫人方氏又好声好气地上门赔礼道过歉,安和公主不和刘家计较,自然也不会再把李十姑娘的事放在心上,闻言反而不再惊讶,松开眉头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安安的不详预感竟是真的。”
徐氏叫母女俩一人一句说懵了,好歹手不抖了,愣道:“什么预感?”
“我家小三哥接了北郊抓着劫匪的消息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急匆匆地不请而来,时机卡得又准又巧,我不多想都不行。”念浅安真心怕徐氏气得原地爆炸,故意往轻松里说,“本来一听青莲庵也在北郊,我这预感连五分准也没有,听您说了李十姑娘的’喜事’,没准儿也成八分准儿了。
如果不是被劫的姑娘家份量足,哪里能劳动三皇子亲自押送劫匪?李十姑娘是庶女不要紧,被送进青莲庵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李大人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李十姑娘因祸得福,可不是咸鱼翻身么?
刚才刘嬷嬷还说呢,人和人的缘分真是难说。这各人的造化吧也难说,甭管是好造化还是坏造化,谁得的造化谁就自己受着。旁人只管冷眼看着,犯不着为别人的造化动心气。”
安和公主和刘嬷嬷闻言双双挑眉。
徐氏却是缓缓松开一直紧皱的眉头,长出口气点头道:“正是念六姑娘这话。”
她的脸色终于不再难看得像鬼,恢复了些许人色,这才平复下心绪,看向安和公主细说缘由,“公主想来也知道,三皇子不仅贤名在外,还是个极其有孝心的,每个月都要亲自去各处寺庙,为他那位母妃烧经上香。
哪想昨儿往北郊寺庙去,竟正正撞上了劫匪掳人。三皇子亲自拿下歹人,偏遭劫的是青莲庵。能送进里头清修的女眷,哪个身后的家世不是有权就是有钱的?三皇子好人做到底,不仅留人帮着庵主彻查、安抚庵堂各处,还亲自留在邻近的寺庙里坐镇。
偏昨儿事发时天色已晚,一大早才传出消息,我这才知道被三皇子救下的是十丫头!她那姨娘从来就不省事惯会颠倒黑白!贱婢做了十几年姨娘好的没学会,竟当自己是什么死谏言官似的高尚玩意儿!
病恹恹地撞死在三皇子跟前,死前没一句真话!一径说是自己得罪主母才连累了女儿,求三皇子把十丫头捞出青莲庵,庵主见死了人哪里敢做这个主儿?十丫头也是个心狠的,亲姨娘死在跟前不管,只管做出副又羞又怕的嘴脸,好死不死晕倒在三皇子怀里。
三皇子竟也真将十丫头接出庵堂,安置在歇脚的寺庙厢房里!可算如了那个贱婢的意!死后还能得三皇子吩咐人给她收尸!一双双眼睛看着,庵主拦不住,只能往家里送信,等我赶去北郊,除了抬回那贱婢的棺材,竟连十丫头的面都没见到!”
越说脾气越上头,狠狠唾了一口,“平日里惯会装乖,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小货!也不知怎么和三皇子说的,竟撺掇得三皇子肯护着她,拦着连我都不让见,直接送进了皇子所!那边三皇子还没押着劫匪进府衙呢,这边就传出了三皇子英雄救美,要纳十丫头做妾的消息!”
安和公主见徐氏恨得手又开始抖了,也怕她气出好歹来,忙吩咐刘嬷嬷,“去拿些空杯空碗来。”
又转头不以为然地鼓励徐氏,“你先歇口气,砸几个杯啊碗啊的听听响儿,别把自己憋坏了。”
看着刘嬷嬷火速送上打砸道具的念浅安:“……”
虽然安和公主开解人的方式很另类,但够简单够粗暴够对症。
果然徐氏噼啦啪啦怒砸完毕,手不抖了脸不黑了,彻底恢复正常道:“不瞒公主,我回家后只差没把那贱婢的棺材砸了。您是个是非分明的爽快人儿,肯和我来往走动,我在您跟前也不怕丢人失礼。这些砸坏的我也不跟您小家子气,说什么赔不赔偿的客套话。
倒是我拿十丫头的腌脏事儿污您的耳朵,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亲自来跟您分说清楚,好跟您道一声罪。最恶心我的不是十丫头咸鱼翻身,而是十丫头放出来的话!”
刘嬷嬷边扫碎片,边竖起耳朵奇道:“这又是怎么说的?竟和公主有关?”
“好叫妈妈知道,早先春宴那事儿之后,就有人乱传是我冒犯了公主,才糟践庶女让十丫头来巴结讨好公主。”徐氏旧事重提,只剩冷笑,“本来十丫头被送走,公主又常请我过府做客后,这流言也就消停了。
怪只怪我枉为当家主母,竟看走了眼,被十丫头耍得团团转。心思龌蹉的是她,做错事闹出祸事的也是她,如今经她嘴里一颠倒传遍皇子所再传出宫中,心黑手黑、面甜心苦的倒成了我了!
消停下去的流言又被她搅起来变了个样儿,原本乱传我冒犯公主也就罢了,如今竟成了我想把十丫头塞进靖国公府,见靖国公夫人看不上十丫头,春宴席间只和念六姑娘有说有笑,才为着替庶女争徐世子得罪了公主!”
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非常有将门虎女范儿地爆了句粗口,“我为了她得罪公主?我争输了恼羞成怒才糟践她们娘儿俩?放她娘的狗臭屁!”
可不就是放李十姑娘那死鬼姨娘的狗臭屁么?
徐氏骂人还不捎带自己,念浅安默默点赞:“……骂得好。”
刘嬷嬷表示赞同,将碎瓷片扫到徐氏脚边,“您再来两脚解解气?”
徐氏一撩裙摆,真的抬脚怒踩碎片。
刘嬷嬷即喜欢徐氏这直脾气,又同情徐氏的遭遇,反而笑叹道:“不是李夫人看走眼,而是您家这位十姑娘当真藏得深,还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她放出的这番说辞,可不是胡乱编排,全都是心眼子呢。
不仅是说给那些个不明内情的男人听的,也是说给公主、靖国公夫人和您这些女人听的。为着不牵扯出春宴上的阴私,不连累徐世子和我们六姑娘的名声,李十姑娘这是拿捏着把柄,变着法儿自保,拿话威胁您,逼着您们只能眼看着她飞上高枝呢。”
即为委身给三皇子做妾卖惨,也是变相警告她们,不想两败俱伤的话,就放她一条生路,别再想追究她以前的事,以及青莲庵的事。
徐氏踩完碎片一抖裙摆,叉手冲安和公主福礼道:“是我瞎了眼又教女无方,才又让十丫头掀起风浪来,凭白连累公主吃这哑巴亏。我在这里给公主告罪了。”
安和公主一脸无所谓,不气不恼地笑道:“你这庶女倒是个敢想敢干的能耐人儿。她想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但她要是再敢借着翻篇的旧事弄鬼,别说她只是攀上三皇子做了个没名分的小妾,就算她是给皇上做妃子,我也有办法让她讨不着好兜着走。”
她肯这么说,无非是看在徐氏的面子上,不想让李家难做罢了。
李家确实别无选择,即无意得罪三皇子,也无法把庶女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