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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黑羽像断线的风筝,直挺挺飞起,胸口喷出一蓬血雨,越过我们头顶,重重摔落在石径。人犬“嗷”的一声类似狼的长嚎,胸腹收缩膨胀,武士刀弹射而出,直插黑羽胸口。
月野扭转腰肢,以肉眼几乎分辨不清的速度,闪至黑羽身侧,拽离半尺。“叮!”武士刀斜斜插进石径,刀把兀自晃动不停,“嗡嗡”作响。
黑羽单膝跪着,单手稳住军刀想撑起身体,却因用力过猛,呕出一口黑血,胸口几道极深的伤口,皮肉翻绽。
“它是什么东西?”黑羽倔强地恨声吼着,几次想站起,却踉跄着起不来。
“月野,你听我的!”我转过身,把背部空当留给人犬,“魇术师,擅长操纵人偶,多以布料、纸张、绳索为材料。中国民间的皮影戏,提偶杂耍,神绳入天,其实就是魇术师的施展魇术。你的纸刀不管用,还会被它利用。照顾黑羽,这里交给我。”
友情是什么?就是在生死时刻,毫不做作地彼此信任。月野微微点头,很信任地“嗯”了一声。黑羽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溢淌:“南晓楼,对不起,我们成了累赘。”
“客气什么?黑羽,我记得你捕鱼不错。前面有个湖,等小爷解决了这玩意儿,你养好伤抓几条鱼,做个料理就算道歉了。”我打着哈哈没把身后人犬当回事,其实是拖延时间思考另一个问题。
“八嘎!”黑羽黑着脸,瞥见月野憋着笑,顿觉大没面子,“扶我起来,我还能战!”
“你快拉倒吧!好好歇着。”我扬了扬手施施然转过身,笑眯眯地打着招呼,“魇术师在哪儿?你这个傀儡,刚才差点把我给骗了。”
“你对魇术懂得不少啊。”人犬背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月亮。离得近了,隐约能看到它的头部、肩膀连着几条极细的黑丝,一直延伸到竹林深处。
“我在古城图书馆这么几年,书可不是白读的。”我漏了气般越来越瘪的鬼婆,“你和鬼婆,是人皮缝制的人偶。灌以鲜血,竹节为骨,以发丝操纵。其实,真正的农家乐大姐和黄狗,在休息吧?你们冒充他们,无非是听到除了我以外有别人,想探寻究竟,省得妨碍了鬼门十三魇的进度。魇术确实高明,远距离操纵倒不奇怪,能发出人声,很了不起啊。你之所以吸取鬼婆的血,是想把魇术聚合于皮内,发挥最强威力。至于什么‘主人,命交给你’,无非是分散我们注意力,失去对真相的判断。”
“哦?南晓楼,我低估你了。”人犬“哈哈”笑着,眼中幽绿的光芒刺得我心头一痛,“不错,你很聪明。我要认真对待了。”
听到这句话,我才彻底放心了!
我最担心的,是大姐和黄狗,已经遭遇不测,成了操纵这两个人偶的魇术高手制魇的材料……
如果真是那样,我能内疚一辈子!
当下要做的,并不是打败看似活物,其实是被,操纵的人偶黄狗,而是找到竹林深处隐藏的操纵者。
我眯着眼盯着黑漆漆的竹林,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笑了,很自信地笑了。
“你是从我的微博还是朋友圈,知道我在泰山的?”我摸出手机,一条条翻着,“鬼门十三魇需要七天,也就是说,你大概七八天前来到这里,对么?”
人犬的肩膀和脖子忽然很不自然地扭动,显示着操纵者因心情剧震,手中发丝没有抓稳。
“知道我为什么隐居写作,还要天天在微博朋友圈发动态么?”我收起手机,靠着石径旁的石崖,右手搭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因为,幻族想干掉我们,解除千年前的惨祸。魇族为什么不能?”
“你……你说什么?你故意的?”人犬的声音变得极为尖细,像是很年轻的女孩儿。
“鬼门十三魇,类似于扎小人,能夺取人的七魄。也真难为你,为了我费这么大劲儿。哦,忘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打了个哈欠,左手搭到另一块石头,“从桃花源出来,我觉得墨家机关术挺有意思,以防万一嘛,上山没几天,就布置了几个机关。活该你倒霉,机关就在竹林里。”
人犬狐疑地盯着我,幽绿的眼睛逐渐转成烈火般的红:“你觉得我会信么?”
按照时间推算,我大概知道操纵者是谁了,唯独有一点很不明确。
“好吧!如果要为这份相信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我对着半山腰嗷嚎了一嗓子,“月公公,你再不登场,我就当主角了!”
人犬更是一惊,四肢扭动弯曲,看来操纵者彻底慌了神。
几分钟过去了,无人应答。我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厉害——难道猜错了?
“想趁我心神不宁启动机关么?”人犬恢复常态,一晃身躯,不知怎么就跃到我的身前,抬起手掌,尖利的弯爪刺出,劈头盖脸拍下。
我侧身歪头躲过,另一只巨大的狗爪却横扫腹部。我猛地吸气,生生把养了不少膘的肚子吸进半尺,堪堪躲过。
好险!再胖两斤,肚皮就划开了。
就在我准备应付人犬接下来的攻势,“嗖!”熟悉的硬木刺穿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耳畔急掠而过。
一根桃木钉,正中人犬额心。
我冒了一身白毛汗,头都没回:“月公公,关键时刻登场才能显得您威武霸气是不?”
“嗖嗖嗖”,又是几根桃木钉飞来,精准地割断了操纵人犬的发丝。
“噗通!”人犬还真是断了线的木偶,就那么稀里哗啦瘫了一地。
“南少侠,你是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的?”
许久没有听到的,久违的,懒洋洋却透着温暖,让我无比踏实的声音,离得很近。
慢悠悠的脚步声,在幽静的深山黑夜分外清晰。“踢踏……踢踏……”那个我最熟悉的人,已经站在身旁。
“黑羽,抱歉,我来晚了。月野,扶黑羽回屋包扎。”月饼摸了摸鼻子,歉意地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这里交给我们。”
“月公公……”
“嗯?”
“在桃花源骂了你几句,对不起。”
“哦!没事儿。”
我们俩谁也没看谁,目光聚焦在竹林。不约而同地伸出手,重重碰了个拳。
月野撇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男人真可怕……”,扶着黑月坐在屋前台阶观战掠阵。
“毁了人犬宝宝,就可以击败我么?”竹林深处,树枝“簌簌”抖动,一个身材高大,五十多岁的男子,摇着纸扇,貌似仙风道骨地飘然而出。
“小羊兄弟,你好。”
“老哥,您不在家好好练书法,二半夜跑这里惦记我的命,挺歹毒啊。”
这个人,正是前几日,山间偶然结识的书法家!
实在抱歉,我没问过他的名字。他送我的字倒是有名号——然而,书法家的落款类似于医生开的处方,没几个人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