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愿被揭开的伤疤

阿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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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被你,一个专业人士调查,有多可怕吗?我放弃原则找关系调动你的工作,只是阻止你跟踪我。”“对不起,对你,我必须道歉。但被非专业人士调查,同样可怕。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愿被揭开的伤疤。”“我理解你的想法,可小关小曲都是我的朋友,我偏心她们。我试图奉劝

    你……”“不用奉劝,我不会放弃对曲筱绡的调查。”“你冷静再想想,你何尝不是岳西。你看得出岳西可能滑向黑暗,你呢?你正纵容你心中的黑暗卷土重来。你不觉得可惜?”谢滨却指向周围:“他们怎么回事?”安迪一看,大圆桌的人都出来了,远远地零落地站着,对她和谢滨形成包抄

    之势。连邱莹莹也扶着樊胜美来了。关雎尔站得最远。安迪不禁笑了,“他们也偏心我。真好。”“所以你奉劝不了我。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你不会理解我的内心。我不会停止,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曲筱绡。”“不为小关想想?她全心全意对你,她是你身边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你不要信小曲的,小关可能患得患失,但她有最终大原则。你不要辜负她。”

    “因为你充满善意的行为:你提前将监控录像给我看,而不是等下打我个措手不及;你等我看完又立即删除,而不扩散给曲筱绡,甚至不保留证据要挟我。我愿意告诉你,虽然你不会理解。我现在完全无法体会感情,我心中被……别的情绪占领。我对不起小关,我只有从现在开始远离她,方便她遗忘我。”

    “别的情绪——恐惧?”

    谢滨浑身一震,但他没有答应,而是缓缓转头朝向窗外。唯有那个方位,没有人盯着他,看得见他的脸。安迪看着谢滨,也是心头震颤。“可你还是分心帮了岳西,不惜与当时的对头我联手。”

    “你误会了,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对你,我有交代了。对他们,我不必有交代。求你开解小关,留下岳西。我走了。”“慢点,话没说完。”但谢滨一言不发就走了。安迪只能大叫:“拦住他。”包抄的队形很容易便收紧,所有人都飞奔过来,挡住谢滨的去路,这其中也

    有关雎尔。谢滨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要打架吗?”曲筱绡浑身紧张,她下意识地拖来关雎尔,挡在她面前。但曲筱绡还是狠狠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安迪有孕,没敢迅速起身,没敢快跑,等她过来,两边已经各自拔出拳头。她不知哪来勇气,劈胸抓住谢滨,扯着往角落走,“别抵抗,我是孕妇。”谢滨只得束手就擒,举着手臂被安迪扯着,一直被扯到墙角,靠墙才站住。安迪盯着谢滨,却对包奕凡道:“包子,领他们走开,越远越好。我跟谢滨谈话。”

    曲筱绡道:“安迪,不是你一家的事。我是最大受害者。”安迪当仁不让地道:“我会解决,你先走开。”当下有两个人也急着跟过来,一个是鼓起勇气的樊胜美,一个是放心不下的包奕凡。樊胜美抱住曲筱绡,轻轻道:“小曲,你看清楚,谢滨对安迪已经屈

    服。相信安迪能解决。”

    “不信。安迪赚钱厉害,对人情世故一脑门糨糊。她对付不了。”但曲筱绡暂时停止挣扎,因为她看到包奕凡上去,从背后抱住安迪耳语。“看,她老公也不放心她。”

    包奕凡的耳语只有区区几个字,“他擅长诱供,你赌得起?”

    包奕凡说完便自觉退走了。但安静等在墙角的谢滨眼看着安迪一张脸刷的红了,灯光下有汗意从额头弥漫开来,原本下垂的双手绞在一起,两只拇指下意识地轮换位置。谢滨看一眼,便闭上眼睛,扭开脸去。

    曲筱绡挣脱樊胜美,也趴到安迪身边耳语:“你别替我做中间人,我不认。我爸妈今晚口头协议离婚,我家被他弄碎了,我不会放过他。”

    “好。”

    “我不是不放心你或者不信任你哦,我要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好。”

    曲筱绡一时不知这两个好算什么意思,她伸长脖子看看安迪的脸,见安迪颇为烦躁,并不镇静,不知是不是生她的气。忙又道:“我不打扰你,你安心谈话,我替你赶人。乖,我爱你。”曲筱绡这才悄悄退走。顺便再看谢滨一眼,自始至终,谢滨都没看她,也没太认真地看着安迪,更没看关雎尔。

    终于,又只剩两个人面对。可安迪再看了谢滨会儿,收回眼光,沮丧地道:“本来想跟你探讨我们心中的恐惧,胸有成竹地告诉你,你遇到的问题只是小儿科,你听我的怎么怎么做。可我刚发现我自顾不暇,也无法克服偏见提出论据,更没有勇气说出口。我心中的那种恐惧日积月累,深入骨髓。可谁如果问我到底怕什么,我说那一次饿了两顿饭,另一次挨了一窝心脚,还有一次被人追着起哄……听的人没几句就不耐烦了,谁没碰到过这些。对任何人都无法说明白,那是因为我不敢说出那恐惧的核心,不敢对人说,怕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也不敢对自己说,走到阳光底下的人谁敢回首阴寒。当然,今天也不会对你说,所以只能谈谈我的感受。”

    安迪说着说着,交握的手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交握在胸前,十指死死交扣。“长年累月,我害怕有人挖出我的恐惧,到后来,这种害怕本身也成为恐惧的一部分,反而恐惧的核心却越来越模糊。只知道心里怕得很,非常怕,

    怕得晚上不敢黑灯瞎火地睡。如果说你怕风,你可以筑起挡风墙,怕火,可以使用最好的消防设施。可面对模糊的恐惧,什么办法都没有。倒是身边的警戒越埋越多,如蚕做茧,越来越坚韧敏锐。却又更时时被触发,时时受惊吓。触发警戒的人还会怪我小题大做。而且总有一天会有人鄙夷地对我说,你活得好好的,你焦虑什么,还有人挨饿横死呢,叫那些人怎么办。于是恐惧变得荒诞,荒诞也意味着不正常,人们看不正常人的眼光是异样的,我不得不觑着别人的反应调整自己做个正常人。可做得左支右绌,更疑心全世界都与我作对。我还在未成年时被监护人押去看心理医生,可你肯定也有体会,外因很难起到作用。我前面已经说了,能克服心魔的,只有自己。我从你,从岳西身上,都看到过去的我,心魔在张牙舞爪,我得提醒你,你有心魔。至于你让我留住岳西,我拒绝,我怕被她触发。我对你,也只能言尽于此,你已经触发我的阴暗了,那次我虽然还没看到你的跟踪,却已经感觉到心慌意乱,感觉到有危险接近,你有很危险的气场,我也不愿接触你。允我自私。对不起,我得去坐着,一说那些恐惧我就心虚腿虚,站不住了,真没用。你走吧,希望我的唠叨对你有用,小曲还等着你。”

    谢滨从一开始就听得聚精会神,但他的眼睛只在安迪脸上停留一次,然后便垂下眼皮看着不知哪里,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他对面的安迪也是一样,两人面对面垂着脖子,一个自顾自地说,一个自顾自地听。安迪说完这些,找个位置坐下,人也不禁虚脱地趴到桌上,挥手让谢滨去做自己的事。但谢滨反而蔫蔫儿地坐在安迪对面。

    “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我时刻告诉自己我是男人,我得主动。还有……”

    安迪依然挥手让谢滨走,“两个恐惧的人不可能抱团取暖,只会越陷越深。你找正常人去。”

    “有正常人吗?”

    “有。有我最佩服的小樊,她能揣着一颗苦得黄连一样的心,照样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她最坚强。我还最佩服小曲,再大的苦头到她手里也成小儿科,三分钟热度之后,只见她又活蹦乱跳。还有我先生,我那些不正常反应在他眼里都是好玩好笑。他们即使没有坚韧的壳,但他们有坚韧的内心,他们能消受我们的阴阳怪气。”

    “小关呢?”

    安迪停止挥动的手掌,抬眼看向谢滨,“感情方面,我水平很差,得请教小樊和小曲。”“我该怎么对付心魔?”“说不清楚,我也还没走出来。我只会指出现象,没法给你开药。我只能谈谈我最近模模糊糊的一个感悟,真心爱身边每一个人,比缜密防范身边每一个人,更令人愉快,也更令生活顺畅。”“但是你不怕受伤害吗?我们心中的恐惧是我们最大的软肋,只要被人抓住弱点,那不是死路一条?”

    “防不胜防,只有加强心理建设,让内心皮实,以不变应万变,或者即使受伤也能很好地愈合。噢,对了,还有一个关键,我现在可以什么都跟我先生讲,我觉得这很疗伤。”

    “你说得杂乱无章,你知道吗?”

    “呵呵。他们都在等你。”

    “可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为我好。”

    “因为我也是个内心充满恐惧的人,你才会对我卸下心防。他们都在等你。”“也对。但没解决问题。”“左拐,向前二十步,找正常人去。”“在我看来,你已经正常了。那些过去的经历已经变成你的阅历。你即使有

    恐惧,你也已经能应对。”“有吗?”安迪惊讶。谢滨肯定地点头,起身走了。留下安迪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掌心,傻傻地开心。“有吗?有吗?真的吗?”安迪迅速地偷偷地挖了一下恐惧的核心,她的遗传。可没等她发现有什么不同,包奕凡已经抢过来问:“还行吗?我担心死。”

    安迪笑道:“别担心。有对比才能发现进步,我好像……不那么怕孕检了。”“谢滨在开导你?”

    “没有,发现我这些日子来不知不觉变了。”变正常人,如此大的喜悦,让安迪无法克制地笑出来,她忍不住紧紧拥抱包奕凡,“包子包子,有你真好。”“刚才我把两桌的饭钱结了,小邱两个醉得稀里糊涂,都没问起,呵呵。不过今晚让小曲和谢滨毁得够彻底,我算是给小邱他们一个补偿。”“嗯。明天我们去孕检,然后我送你去机场,我也收拾一下,直奔美国,该做更彻底的检查了。”“我替你约医生,我们得一起去,不许独立行动。走,门外去,好像吵起来。”安迪倚着包奕凡出去。如此花痴行径,换成半年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曲筱绡一看见谢滨脱离安迪,便挥手招呼谢滨出门去。谢滨自然是艺高人胆大,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出去了。但一出门,就发现不妙,门外已经等着一列大汉。曲筱绡原来已经召集朋友迎候多时。

    关雎尔与樊胜美落在后面,一看见这等阵势,都惊呆了。只知道曲筱绡会胡闹,从来不知道曲筱绡会玩真格。“樊姐,怎么办,我报警,谢滨会被他们打死。”可关雎尔才摸出手机,便被后面忽然冒出的黑衣人抢走,扔给曲筱绡。关雎尔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樊胜美臂膀直问:“怎么办,怎么办?”

    樊胜美怎么知道,她另一边还吊着邱莹莹呢。邱莹莹这个新娘子没自觉,一喝醉就忘记自己结婚了,又吊回她樊姐的臂膀上,差点儿把樊胜美压垮。幸好现在两边各压一个,算是受力平衡,樊胜美反而站稳了。她扭头找曹律师,曹律师立刻很自觉地上前一步:“静以待变。”

    关雎尔已经担心得眼泪直流,“万一打起来呢?万一打起来呢?”樊胜美喃喃道:“谁管得住小曲?快找安迪。赵医生怎么不管管呢。”关雎尔立刻放开樊胜美,往店里跑。可刚才窜出来的黑衣人再度窜出将她

    拦住。关雎尔吓得步步倒退,又吊回樊胜美身边。黑衣人厉声警告关雎尔别玩花样,关雎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曲筱绡叉腰站谢滨十步开外,愤怒地指着谢滨道:“我该说的饭桌上都说了,你想说什么快说。给你两分钟。”“你会犯法。”谢滨只说了四个字。

    “呸!我让你死个明白。我揍你,第一是你害我爸妈离婚,第二是打飞你的威胁。今晚让你明白,你外来杂种休想在海市地盘横行。”

    可刀光剑影之中,应勤醉得飘飘然地奔向谢滨,“恩公,这回我来救你。”立刻有人上来将应勤一把撂倒。此刻,邱莹莹才意识到她已婚,赶紧冲上火线扶了丈夫下来,紧紧团结到樊姐周围。

    被应勤一打岔,安迪与包奕凡正好出来,安迪一看这场面惊住了,“小曲,干吗?”

    “我从来不知道吃亏两个字怎么写,谁敢让我吃亏,我让他吃拳头。”有朋友递来高尔夫棍,曲筱绡拿来横在胸前,“安迪你放心,我有章法,不会坐牢。”

    安迪只得道:“赵医生呢?”

    “害小曲家那样,挨小曲几棍子又怎么了。有种站出来别反抗,男人敢作敢当,挨三棍子。”赵医生抱臂站一边儿,根本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