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祭酒

半步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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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窗外的寒星眨巴着眼睛,烟花一簇一簇的升入半空中。

    今年的烟花礼好像比往年要寒碜,不过寥寥十分钟就结束了,这十分钟里,淹没在觥筹交错里的温禧只瞧了一眼窗外。

    应酬话说得差不多了,身穿黑色晚礼服的温禧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摇曳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卢朝朝低下身子,递过去一杯醒酒茶。

    “我很清醒。”温禧望着那杯茶就像是在一杯难闻的中草药冲剂,她侧过头,“几点了?”

    “刚到十一点。”

    “我今天真是快枪手。”温禧耸耸肩,又抿了一口红酒,卢朝朝点头,酒过全场,不过一个小时。

    见她不喝醒酒茶,卢朝朝就自己捏着鼻子灌下去,喝完擦擦嘴,她朝门口看过去,只见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即将进场。

    “还有人没来?”卢朝朝有些不相信,连温禧都提早来了。

    温禧不说话,抽出雪茄盒里的细雪茄,卢朝朝赶紧给点上,雪茄溢出袅袅的烟,温禧没抽,只是看向卢朝朝,“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不用给我开车。你现在就可以下班。”

    卢朝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么好?你要和朋友叙旧?”

    “……嗯。”温禧不咸不淡的吸了一口雪茄,这时门口还真的有晚到的客人登场了。

    顺着卢朝朝惊讶的眼睛看过去,能看见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短发女人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卢朝朝很少用俊朗来形容一个女人,她爱看美人,但却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英气逼人的女人,卢朝朝感觉自己的女性荷尔蒙开始自动分泌,她有点想认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长长的黑色大衣,浑身上下只有右手无名指上的尾戒一件配饰,黑色皮鞋也是哑光的,和满场钻石晚礼服衬出来的佳人截然不同,她气质高贵天成。

    温禧抱臂,似笑非笑的盯着卢朝朝这小丫头片子那眼睛里燃起的求偶欲,她开口道:“你不用怀疑,她是个女人。”

    “太英俊了。温总。不会是整容的吧?”

    “是的。我知道。她从小到大就长这样。”温禧靠在沙发上,好像真是见惯了这种情形,甚至有点快要笑出声了。

    “温总,你认识她?求介绍啊。”

    “你喜欢女人啊?”侍者给温禧添了一点红酒,温禧抿了一口问。

    卢朝朝如梦初醒,摇头道:“我当然不喜欢……”

    “她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

    温禧话刚落音,卢朝朝就失礼的张大嘴巴,瞧见这位未知的英俊女人低下身子,侧头和温禧行了贴面礼。

    “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温禧抬头眨了眨笑眼,“你刚从塞纳河畔游回来,怎么通身都学了法国人的样子?”

    “哈。”

    卢朝朝赶紧收回下巴,她确信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认识这号人物,听她发出低低的笑声,又直接坐在温禧旁边时,卢朝朝感觉自己要退下了。

    “朝朝,你先回去。”温禧眉眼一抬发了话,卢朝朝就转身而去。

    “哎?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小美女。我看她一直站在你旁边点烟敬茶的。”英俊女人开了腔,一口地道京城口音。

    卢朝朝哽在半道上,瞧温禧的眼色,分明是不想她在这里。

    “她是朝朝。我的秘书。”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英俊女人笑了笑,“你不会还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叫暮暮吧?”

    卢朝朝转过身,笑着摇头,“没有。”

    “那我猜错了。抱歉。”

    卢朝朝这才注意到,这位的手真是极其修长有力,灯光下看过去,美轮美奂,连手,也同时兼具男人的力量和女人细腻白皙的肌理,温禧说她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那卢朝朝便趁机瞧了她的双手。

    “温禧,你就不向这位小美女介绍一下我吗?”这位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烟,口吻稍嫌迫切的说。

    “我想她不需要认识你,你也不需要认识她。”

    “这么护着手下的老板可不多了,你放心,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何况是我吴洱善?我不会跟你抢你心爱的小秘书的。”

    说到这个“抢”字,温禧不可置否的皱皱眉头,她示意卢朝朝离开,看向眼前这张太适合“为非作歹”的脸,“今年这么早回来?”

    “是啊。法国没劲透了。早点回来,就能先来你这里。”

    先来我这里……法国怎么会没劲?上次家宴温禧还听母亲说过,吴洱善把吴家在法国酒庄的百年酒窖砸了稀巴烂,又花了一周的时间把上千亩的薰衣草田推成平地,还把好好的一座城堡炸了个大窟窿,吴家的人满世界的找石头柱子,最终现在要去阿根廷运相配的石头来修城堡。温禧抿了一口红酒,问:“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做\爱……哈哈哈。”吴洱善让侍者给她倒了一杯白兰地,“他们在修城堡,很吵的,我想住在法国,那我耳朵就得聋了。”

    温禧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微笑,吴洱善大概是他们这一拨人里面最富有幻想和毁灭力的,天生如此,谁叫她是他们吴家三代单传,万千宠爱聚一身,千金散尽还有千金。

    “你的法国女友呢?”温禧问。

    “早分了。”吴洱善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吊灯,她那张脸被这灯光一照,简直能听见周遭有人发出了惊艳的吸气声。

    “行。我要是有合适的,再给你介绍。”

    “我听人说,你要订婚了。”吴洱善忽然侧过头来,满眼犹疑的问。

    “是啊。”

    “我不相信。”

    “放心,我会给你发请帖的。”

    “我可不喜欢收到红色炸弹。”吴洱善低头摆弄着尾戒,这时候夜宴已经缓慢的接近尾声,觥筹声渐渐淹没在越来越沉的夜色里,有人心神迷离,在两人的不远处说起醉话,有人已经相互搀扶着准备宴罢归去,在热闹与喧嚣逐渐在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淡去的时候,温禧听到吴洱善轻声说:“我以为你是一只不会靠岸的幽灵船。”

    “……”温禧看吴洱善,吴洱善却去看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

    “怎么想到,要把我形容的这么可怕。”

    “现在,你要靠岸了?”

    “也许。”温禧点点头,复又耸耸肩,“你知道婚姻是最无趣的话题,为什么我们要在很久不见的今天谈及我那……乏善可陈的婚事。”

    吴洱善仰头饮尽杯中的白兰地,“你上岸了。那你船上的幽灵怎么办?”

    温禧蓦地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用魅惑的眼神冷冷的瞧着吴洱善,“洱善,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女孩。我看你是喝醉了。什么幽灵,又什么幽灵船。”

    吴洱善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你心里有个幽灵,会在夜里啃噬你的心。我知道,你心里有。”

    “我看你心里才不知道藏了多少个鬼。”

    “是的,我和你心里,一起藏了一个鬼。”吴洱善神色黯然,“她怎么会死呢。如果她没死,我的人生也不至于这么无趣。呵呵。”

    “洱善。”温禧不悦的放下高脚杯,“你每次来找我,必定要聊到她。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而全世界的美女,随便你挑。”

    “但在那么多美女里面,没有她。”吴洱善孩子气的撅了撅嘴,“今天就是她的忌日,我想去她出事的地方祭拜祭拜她。”

    “我真的没心情和你一起去祭拜凶手家,本就该死的女儿。”温禧站起来,吴洱善紧跟其后,两人出了宴会厅,温禧就被吴洱善拉上了车,车门锁上后,温禧轻拍了一下车窗,随即侧过头去,看不停后退的街景。

    吴洱善也侧着头,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闷,她海潮似的眸子同样盯着后退的街景,忽然,一辆轿车跟过来,和他们并驾齐驱,吴洱善语调懒洋洋的说:“也是像这样的晚上,薄湄和她母亲,就坐在我们旁边那辆车上,你还记得她当时看我们三个人的眼神吗?”

    “够了。我要下车。你真的喝多了。”温禧头疼的捂住眼睛。

    “你和斑比都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她像是见鬼了一样的看着我们三个,你还记得吗?开到前面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的车队已经把她堵死了,她非要上高速。结果能怎么办?到处都是摄像头?难道我们真要开枪把她和她妈妈打成马蜂窝吗?”吴洱善笑出了声,温禧难以置信的侧头过来看额头上全是汗的吴洱善,“我的天,停车!”

    “嘭”的一声,温禧再也受不了的狂拍车窗,“司机,停车!载你们家大小姐回家!我自己打车回去!她喝多了。”

    “温小姐,我不敢停车。”老司机一脸惶恐,显然是受够吴洱善的脾气。

    “你别回去。陪陪我。”吴洱善抱住温禧,继续说:“薄湄跟我一起考的驾照,她胆子特别小,平时根本不敢开那么快,我就知道会出事……”

    “闭嘴,闭嘴。”温禧捂住吴洱善的嘴巴,“别说了。”

    吴洱善掰开温禧的手,她盯着她,她也盯着她,温禧看到吴洱善红了眼眶,她也莫名的跟着红了眼眶。

    “车起火了,我们还没追到,就听见车爆炸了……什么都没了。”

    “别说了。别说了。”温禧抱住吴洱善,“就算没出车祸,她们也会被我们的父母抓到,到时候,一样也是死。就算不死,也是关进国家监狱。”

    “我家人恨薄家的人,我也恨。”眼泪缓慢的在吴洱善的眼睛里打转,“可我没想过让她死。”

    拥紧吴洱善的双手有一瞬间的麻木,一晃神,温禧脑海里闪过庄湄赤着身子趴在床上的模样,她咬紧下唇,低声叹道:“法国玫瑰也留不住你,漫天的芍药、白牡丹也留不住你,你就要那支已经枯死成灰的花。”

    “温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在做什么呢?”

    温禧被问住了,她仍旧抱着吴洱善,车缓慢的朝前开,像当年一样上了高速,一路在黑夜里驰骋,直到蹿出高速路口进了安静的郊区。

    以前这里是荒郊野岭,那一晚好像整个山谷里的乌鸦都飞过来给她们母女锁魂,现在已经成了郊外的高档小区,今夜安静无声。

    停好车之后,吴洱善又拉着温禧下了车。

    下地没走两步,就看见不远处纸钱飞舞,两点香烛火焰明亮,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金色的火盆前烧黄纸,温禧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只见那身影缓慢站起来,旁边有黑衣保镖给她倒了一杯酒。

    祭酒,缓慢地,以一个优雅的弧度被泼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