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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风猎猎作响,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哑的呼喊。
长袍撕裂,鲜血浸染,玉冠摇摇欲坠,却依稀可见这男人俊美的容貌。可现在,却不是欣赏的时候,眼前这男子明显已是体力不支,却依然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抵御着追兵的袭击,为着最后一搏,他——
不能让这帮人得逞!
片刻决心之后,剩下来的依旧是无尽懊恼,该死,他实在是太过大意,才会遭这帮小人袭击,竟被逼到此种境地!
男子深沉的黑瞳里布满了焦灼,生死之间,他就要无处可逃,背后就是令人心凉的万丈悬崖。
“莫丞相,你就乖乖束手投降吧!这里可不是京城,没人能救你!把账本给交出来,我们老爷就绕你一命!”走在一队追兵最前面的俨然是莫子君所奉命调查的官员的心腹手下,当日的毕恭毕敬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露出的却是最丑恶的面孔。
莫子君,当朝丞相,也就是眼前这落入狼狈的男人。
人生总是意外丛生,而他的过去大概从来料想不到今日会有人如此对他。莫家一门勋贵,他更是六岁那年便进宫成为太子陪读,十几年过去,虽不是亲兄弟,但更胜亲兄弟,他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太子登基后,他变成了大秦朝的宰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也是最炙手可热的宰相。
朝廷脏地如同一滩污水,而他是新皇手里最锋利的剑,也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而这次,他就是奉命外出调查各地的官员,皇上有令,若是有确切证据,也可先斩后奏。在接连几回的调查中,他以铁血手段处理了几个贪赃枉法的官员,震摄了一番,也让那些老臣认识到这个年轻丞相的魄力,绝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却也让一些官员整日惶惶。
如眼前这个,甚是有胆量。
看着横竖都是要死,在被莫子君查到证据之后,竟是逼地狠了,纠集了一帮人要刺杀朝廷命官。
也是他疏忽了。
听地眼前卑鄙小人这番话,莫子君亦是冷笑。
投降?他的人生中绝对没有这个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宁愿从这悬崖上跳下去,一身清白地死,也不要屈就于这些人!
“莫丞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您若是听话,我们老爷就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出去,以后记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千万别再揪着咱们不放了!”那家丁嚣张道。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莫子君轻笑着不住点头,眼中却似有嘲讽,他心一横,厉声说,“不过——我就是死!也不会,也不会告诉你们!”
他向后一步,就要踏出悬崖外。
那帮家丁立刻意识到不好,他要自杀,急忙前进几步要抓住莫子君。可他们的速度哪有莫子君快,何况他们又是怕牵连自己也摔了下去,还是抓了个空,莫子君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悬崖下。
刚刚声响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在山谷中消失殆尽,只剩下风呼啸的声音。
那领头手下在悬崖边上向下一望,只见深不见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覆盖在半空中。这高度,哪怕是站在上面看去,也是让人心惊胆战,身怕滑落,更别说直接摔下去,这一条命,不废也残了,莫子君墨绿色的衣袂早就消失在其中。
领头手下渐渐松了一口气,这回,也算是可以和老爷回话了。
“刘哥,我们怎么和老爷交差?”小家丁问道。
“这高度,十有八九都摔死了,现在天也快黑了,野兽也要出来觅食,指不定会不会被吃了,这么说便是,除非他有通天的本领,才活得下来。我们也该赶紧走了!”刘哥睨了家丁一眼。
“好嘞!刘哥,咱们走!”
“嗯。”
这队人马趁着天未黑时速速离去,密密匝匝的树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队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莫子君命不该绝,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他仍然活了下来,可谓是老天保佑。
时至盛夏,草木茂盛,日头更是落得晚,如今依旧悬挂在山头,要落不落,金灿灿的光芒映红天空,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悬崖下,或许说,是那层浅薄朦胧的雾气之下,又是另一方青葱之景,芳草萋萋,空气清新,美景如画。隆起的小山坡连接起这头和那头,矮矮的灌木丛里,有不少的小动物隐匿其中,涓涓的流水,从旁流过。
远远地,似有几名女子的声音传来。
两名粉衣少女簇拥着中间一位鹅黄裙装少女,后边还跟着位布衣打扮的家丁。
那着鹅黄裙装的少女,正是十六的如花年纪,娇美明媚,桃腮杏目,唇若花瓣,目光中自有一番风流灵动,动若精灵,静也动人,声音更是娇若黄莺,闻者心醉。世间女子,论美貌,她或许不至一二,但论风姿,也能为众人所论,桃之魁首,非她莫属。
“小姐!前面好像有个人?”侍女弄雪指了指不远处,犹豫道。
“哦?”凤玉璇微微挑眉,饶有兴趣。
远处躺在地上那人,只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却一动不动,可这地方少有人经过,怎会有人落在这儿?
“绣春,你与侍剑去瞧瞧那人是怎么回事,莫离地太近了。”凤玉璇说道。
“是,小姐。”绣春与侍剑双手握拳道。
两人转身往那人走去。不过,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此二人落地无声无印,下盘稳固,可见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也不弱。
这是凤玉璇的母亲送与她的,因是对两人有救命之恩,便让他们照顾自己的女儿,而两人到了凤玉璇的手里之后,她也不愧是个善于收服人的主人,很快就让两人更忠心地忠于自己,为她所用。
很快,绣春与侍剑就回来了:“小姐,奴婢方才察看了一番,那男人气息微弱,不仅有外伤,失血过多,还有内伤严重,不过一日,便会身亡。”
“有得救吗?”凤玉璇问道。
“有。”侍剑点头道。
她微微扬首:“既然碰到了,那便救了吧,绣春,去把马车牵来,侍剑,把人抬到车上,等会儿路过街上,去卖几套衣服还有药来。”
“是,小姐。”
侍剑这才将那男人抬过来,放到车上,好在马车上的空间够大,装地下三个人,侍剑在外驾车。
凤玉璇这才瞧清楚这男人,这是她自个儿救的人,还是头一回,也有些新奇。她只经常见着她娘救助一些人,无论贫富,有些是江湖人士,有些是平民百姓,她家的青楼有一半是靠这些人撑起来的,至少没人敢来砸场子。
久而久之,她娘和侍剑都成了善医之人。
眼前这男人,是凤玉璇平身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她十六岁都未出过城,虽在青楼里见过不少男人,却都是平庸之辈。而这个男人,分明是与旁人不一般,哪怕他紧闭双眸,嘴唇苍白,依旧是公子如玉,不落气势。
从没在镇上见过这男人啊。
罢了,待他伤好了,结个善缘便是。
侍剑半路下车去买了衣物和药品,又驾着马车回了青楼后边的宅子,走的是后门,是凤玉璇她娘特地为女儿开的。凤玉璇的娘亲,楼里的姑娘们都叫凤娘,凤玉璇也是随她的姓,父不详。凤娘虽是徐娘半老,但也是风韵犹存,虽常见她是笑脸迎人,但却是心思缜密,手段玲珑,对楼里的姑娘是恩威并施,让她们服服帖帖,唯对自己的女儿凤玉璇百般宠爱,还在青楼外边置办了一处宅子给女儿。
“小姐,您回来了,夫人正等着您用晚膳呢。”一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又瞧见侍剑手中抬着的人,见怪不怪,心里便有了数。
“等会儿我会禀告娘亲的。”凤玉璇说道。
“是,小姐。”
凤玉璇又回头对着后面三人说:“侍剑你们去西厢房安置,你先给他上药,换身衣服,绣春帮忙烧些水便是,弄雪,等会儿把饭菜送到他们房里去。”
“是,小姐。”三人应道。
说完,凤玉璇便跟着张妈前去膳厅。
张妈是凤娘身边的老人,有多老?在凤娘只是六七岁的时候,便跟在了凤娘的身边,但后来如何变故到今日,两人从未告诉过她。
而此时,张妈却在想,小姐现在是越来越有夫人的手段了,无论是驭人之术,还是救人之德,琴棋书画等等,都日益精进。不枉夫人悉心栽培,为小姐谋划,小姐争气,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起来了。只望小姐寻个好人家,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就好了。
可张妈还不知道的是。
她家小姐,是贵不可言,对,贵不可言,可这代价,却是一场浩天情劫。
现在呢,还远着。
凤玉璇一进膳厅,就见娘亲温温柔柔地望着她,忙上前倚靠,娇声唤道:“娘亲——”
凤娘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又做了什么事?”
凤玉璇娇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救了个人,已经让侍剑他们安置去了。”
“哦!”凤娘眨眨眼睛问,“那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