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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搓了三遍脸,凌夙诚重新戴上手套,将外套脱下,整齐地叠好放回纸袋里。
将纸袋靠在盥洗室的门边,凌夙诚推开窗,略微斟酌了一会儿落点,轻盈地攀上窗台,然后——
纵身跃下。
径直落到了垂直距离大约有二十米的树顶上,凌夙诚在繁茂的树叶中多蹲了一会儿,确信刚刚那个在树底下拍皮球的小男孩已经走远,才跳到地面上。
偏僻的小公园里没什么人气。凌夙诚混进警察的队伍后,一路跟到了四层的会议室中,终于借着“去洗手间”这个没创意但是有效的方法成功脱身,直接用一个很不安全的方式在二层着陆。
离与甘遥约定的“晚上”还有半天的时间,凌夙诚一路走向萧索的街道,在道路边积灰的座椅上坐下,刚刚合眼,突然脑内一凛,略微有点挣扎地睁开眼睛,查看新的讯息。
“也许是我多心,但还是最好小心那个传递给您钥匙的朋友。另,我和越哥大概明天早上能到。”元岁的消息。
“收到,小心谨慎。”凌夙诚简要的回复。
“你爹正在为窃听器的事情掉头发,并让我转告一句废话:‘儿子辛苦啦,爸爸会在背后为你默默的加油鼓劲儿的’。”这是韩越。
凌夙诚“啧”了一声,捂着眼睛躺下十秒钟,再次弹了起来,打字写到:“看到了。”
不行,还不能停下。凌夙诚按着眉心站了起来,对着地图辨别了一会儿方向,向着一个巷口拐去。
“诶,来找甘遥的呀。”卷发的女人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服务生立刻端上两杯鸡尾酒,“她不在。您不是熟客吧?她最近都很少到这儿来报到……自从她那位金主突然不来之后。”
“金主?”凌夙诚将手边的酒杯推远了一些。
“也许他俩就是那样的关系,又或许不是,这世道,谁看得清呢。”女人把凳子挪得靠近凌夙诚一步,“总之那个笑起来有点孩子气的小哥最近好久都没见着过来了……甘遥前几天来过一次,本来是陪客人喝酒,结果她自己先一杯杯停不住的往自己肚子里灌,我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她只跟我说,‘算是失恋了’。”
凌夙诚往凳子后背上靠了靠,问到:“她以前也经常这样,偶尔来偶尔不来么?”
“我们这儿有些女孩儿是这样的,缺钱就过来一阵,有钱就又消失一阵。”女人身上的酒味让凌夙诚微微皱眉,“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这儿偶尔也会出那种事情……您懂的。”
“什么事?”
“前几天还打过照面的所谓‘姐妹’,转头就把客人弄死在旅馆里了。”灯光下,美艳的女人眼角边有细微的皱纹,“所以像您这样的……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凌夙诚偏头躲开女人伸过来的手,又将女人面前的酒杯推远,说到:“你在暗示我什么?”
“如果您是前来调查的人,我说太多的话,会不会死得很快?”女人咬着嘴唇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随后直起身来,直接拿了一个酒瓶放在桌上,挑衅地朝着凌夙诚眨了眨眼睛。
“我确实没有办法承诺你的安全。”毕竟他此时也是受到围追堵截的对象。
“您别紧张……没关系的。”女人捧着脸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不合年龄的俏皮,“我喜欢陪您这样规规矩矩的人喝酒……所以可以悄悄地告诉您一件事。”
“你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甘遥和最近几天常常带队在街上抓人的那几个警察走在一起过。”
凌夙诚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站了起来,在口袋里上下找了找,突然摸出一盒还没拆封的烟。
“这……”
“不是给你抽的。”凌夙诚将烟盒按在桌上,“听说这个现在算是你们这儿的硬通货,拿去换点实用的东西吧。”
“您真大方……”女人愣愣地看着他,习惯性地又去摸酒杯。
凌夙诚将她快要摸到手的酒杯再一次推远,淡淡地问:“或许你可以从这里消失一阵了?”
女人目送着这个留着不太适合他的胡须的年轻人渐渐远去,突然莫名其妙地低头笑得咳嗽起来,半晌,才又端起凌夙诚没动一口的酒杯,仰头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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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宗长泾往冒着热气的杯子里吹了吹气,“你要出去做什么?”
“你很在意吗?”甘遥将挎包的带子拢回肩上,侧身靠在门边。
“你还在怪我。”宗长泾淡淡地说,“我特意给了那个卧底一个机会,把他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看看他能不能再钓起几条鱼来……结果证明他确实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对方的上级也尽是些无情的人,我才不得不解决掉他的……从此你心底对我一直有气。”
“你错了,不仅仅是为这一件事。”甘遥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你变了很多。”
“真奇怪啊,你抢了我的台词。”宗长泾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就是说你不否认与那个人的死有关咯?女性嘛,或许总是比较容易尝到一点点甜头就动真感情的……”
甘遥抿起嘴角,眼神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最好注意你的言辞。”
“好吧,抱歉抱歉。于公来说,你我从前是同学,现在是合作伙伴,我不该这样质疑你的业务能力……于私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比你和那位仁兄的关系好吧?”见甘遥沉默不语,宗长泾又笑了一声,接着说到,“你能不能稍微清醒一点?我不在意你最后偷偷跑去跟他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反正不用想也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抓紧机会跟你打打感情牌,发挥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为盘古那边谋利吧……”
“你说的也没错。”
“我其实也很欣赏那个人,一个狡猾到可以欺骗你利用你的人。”
“你到底是太高看我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呢。”甘遥看了一眼时间,突然问到,“一整个白天了……你还是没有抓到那个人吧?”
“警察这边的人,我还没有完全控制下来——总有一群自作聪明的人阳奉阴违。”宗长泾将杯子重重搁到桌上,“在这个一头乱麻的节点上找一个狡猾的人确实不太容易,连任世景貌似也在他手下吃了亏。”
“狡猾的人吗?”甘遥心底笑了一下,又问到,“你这么重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貌似就是泉林先生他们暗地追查了很久的盘古军队二组组长,一个我们动用所有的权限干预加上多方打听,也只查出了个名字的人。”
“二组组长?那还真是奇了。盘古的历代二组组长都是那种门神一般的可怕人物吧,作为军队最高执行力的标志,应该经常四处露面才对。”甘遥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回忆着那位“林诚”的样子,“再说想要成为二组组长,总不可能是突然一夜之间提拔上来的吧?不能从以前可能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入手么?”
“这确实是怪事一件。这位现任二组组长从七八年前就有过参与任务活动的记录,但是五年前才从军校正式毕业……七八年了,以目前军人的消耗速度来说,他曾经的同伴和前辈不是已经死在某个世界角落,就是凭借踩着兄弟的尸体换来的军功爬上了更高的高位,以我以前的地位来说,接触不到,现在的话,我又没这个空闲时间。”
“你总不可能告诉我,他从军校一毕业就直接成为了二组组长吧?总有几个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人和他共事过。”
“从军校毕业后,这位谜一样的男子做了两年‘编外人员’,据说一直是独自执行任务。”宗长泾拿起桌上的一份申请文件,“与他共事的人确实还是有的,而且正申请来见我们。”
“谁?”
“你以前说的,看着那笑嘻嘻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那个。”宗长泾说,“在盘古活跃了整整一个十年,然后突然降职到二组当组员的前‘对策组’成员,韩越。”
“他敢大张旗鼓地来找他的组长?这不等于承认盘古的手已经伸到我们这边来了吗……足够打上一年的官司了。”
“申请书上是,借着新年伊始的机会,前来拜会咱们刚凑齐的对策组。”宗长泾将文件重重地摔回桌上,语气有些焦躁,“我们无法拒绝。估计他明天一早就能到……留给我们逮住那位组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吗?”甘遥突然走回桌边,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用一种透着股引诱的语气缓声道,“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礼……条件是送出这份大礼的方式,你得随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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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凌夙诚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脚踩看着就令人腿酸的高跟鞋,安静地站在一家装饰的颇有童话风情的店铺的屋檐下。
“晚上好。”甘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有些迷蒙地看着略有些风尘仆仆的凌夙诚渐渐走近,半晌才眼神聚焦,说到,“我有点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是吗,我以为你很确信。”凌夙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露出一截明显和涂了粉的脸不是一个色号的手腕。
“你想怎么谈?”甘遥问到。
“你定吧。”凌夙诚语气平稳。
“好。”甘遥点了点头,“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地方。”
“嗯,你带路吧。”凌夙诚的声音有些疲倦,显然这一天过得不太平静。
这也太配合了,眼前的这位率直到缺心眼的人真的是那个具有某种神秘色彩的二组组长吗?甘遥终于笑了笑:“你不问问去哪儿?”
“取决你是想直接说还是再卖卖关子。”
“如果我想先卖个关子呢?”甘遥有点被他的态度逗乐了。
“我没有奉陪以外的选项。”凌夙诚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头前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