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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数看出赤霞对自己当初遭遇的在意, 以及对捧书的愧疚, 她先说了自己的怀疑:“听你刚才的话,我觉得你当初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就被救了。”
当然,也不是没可能是那人先将赤霞迷晕,然后又将她“救”了。但以对方这么久才想起赤霞这么个人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但赤霞肯定是没发生意外的。
赤霞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小、小姐……”
因为太过震惊, 赤霞下意识地叫出了心底最深处对贾数的称呼。
贾数叹气:“你当时太紧张了,没有注意, 后来又因为和捧书之间的矛盾,以及突如其来的孩子而不愿回想当时的细节,否则你回家洗澡的时候就应该发现, 你并没有被人侵犯。“
若是在现代,赤霞直接就去医院检查身体,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但在古代,这种事儿赤霞根本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才有了这几年的愧疚难安。
赤霞张张嘴, 最后又哭又笑地跌坐在了地上。
“太好了……”
她被分派到三小姐身边伺候, 太好了;
她没有被利益迷了眼,将这件事告诉了小姐, 太好了;
她当初被人救了, 太好了……
赤霞心里涌上千言万语, 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呜咽着,再也说不出其他。
贾数起身,走到赤霞的身边,蹲下拍了拍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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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赤霞带着一大包礼物,红光满面地出现在贾数面前:“太太。”
贾数失笑:“与捧书说开了?”
赤霞红着脸点头:“都说开了。”
捧书是个好人,在得知她可能被人奸污的情况下,并未将事情宣扬出去,也从未产生过将她休掉的想法——
就算休了赤霞,捧书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赤霞也会回到贾数身边当差,他甚至不必担心赤霞日后的生活,但他仍旧选择与赤霞在意。甚至对她怀上的,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孩子,也因为担心损伤赤霞的身体而选择让赤霞留下。
但自己头上顶了个绿帽子,捧书就算不说,心底肯定也有些难受,只是这点难受与赤霞比起来不值一提而已。如今得知当初什么事都没发生,赤霞与捧书心底的心结瞬间消失,小夫妻这两日可是狠狠胡闹了一场。
贾数也是看着赤霞恢复过来,这才将她喊了过来。
“既然你们夫妻间的事解决了,你也该替我分忧了吧?”贾数玩笑。
赤霞不太好意思,但坚定地点了头:“太太您说,只要奴婢能做到的,奴婢一定去做。”
贾数将她扶起来:“我只是让你描述一下,当年那个车夫的样子。”
至于那个叫做崔岩的男人,贾数犹豫了下,也让赤霞将他的五官一并描述出来了。
虽然她觉得在这个叫做崔岩的男人身上,肯定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很快,车夫和崔岩的画像就出来了。
“你看看,像不像?”
赤霞掩下心头震惊,点头:“与奴婢记忆中的车夫一模一样,崔岩也是。”
贾数松了口气:“这就好。”
赤霞抿着嘴,将之前放在身旁的礼物拆开,“太太,这便是那崔岩送给奴婢的礼物。”
贾数走过去一看,脸色有些不好。
那礼盒当中,放着的竟是好几块金条,以及好几个成色不错的玉质首饰。
只要赤霞稍稍有些妄念,她究竟会不会背叛自己,可就难说了。
赤霞脸色有些白:“太太在国公府时便与奴婢们提过,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更何况这礼物,也太……”
又是金条又是玉的,就算贾数对赤霞翠烟一直不错,但她们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也不过将将达到这些数目。这哪儿是送礼,这是要命啊!
贾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事,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
赤霞吓了一跳:“太太,奴婢……”
贾数打断她的话:“这人既然时隔两年才来找你,定然是最近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帮忙。”她眼神沉了沉,“若是你将礼物退回去,他们很容易便猜到你将事情告诉了我,到时难免打草惊蛇色。若他们就此放弃倒还好,可更大的可能,却是他们会放弃你,并在林府另外收买或安插一个人。”
那人没有赤霞的眼界和忠心,说不定就被他们得逞了,林家防不胜防,真出了什么事儿可就晚了。
赤霞赶紧点头:“奴婢定然不会让他们发觉!”
贾数笑了笑:“小心一些,但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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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两张画像交给了林府管家:“你去查查这两个人,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听命于哪位皇子。”
林管家大惊:“皇子?”
贾数点头:“这位皇子,很可能对林家不怀疑好意。”
林管家是林家的家生子,一家人的性命都与林家绑在一起,家人在林家都有不错的差事,性子也不错,是个值得信赖的。将事情交给他,贾数很放心。
林管家神情一凛,立刻点头应承下来:“老奴一定将这二人背后之人查出来!”
贾数满意点头,却也没忘记提醒:“一切以保密为重,绝不能让对方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们。”
林管家应下,很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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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那崔岩的身份就被查出来了。
城南崔家书肆的老板,因林家书肆这几年的突然崛起,生意日渐落寞,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乍一看,对方与林家是有仇的。他选择拉拢赤霞,无论是想要害林家报仇,还是试图投靠林家,都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一件事。
但事儿不是这么算的。
还是那个问题,若当年真是这个崔岩救的赤霞,他当年为什么不找她报恩,反倒在两年后,突然就记起来了赤霞这个早就应该被遗忘的人。
甚至,赤霞口中的华服,明显不是一个小小的书肆老板就穿得起的。
开书肆的生意听起来再怎么文雅,那也是做生意。生意人,很多布料根本不能穿在身上。
但是细查这个崔岩是受到何人指使,线索却断了。
林管家甚至连一个小虾米都没抓住。
林管家站在贾数面前,一脸懊丧与自责:“老奴无用,还请太太责罚。”
太太好不容易交了个重要差事给他,结果竟然直接砸到了他手上。
贾数摆手:“崔岩本就不是重点调查对象。”
林管家更自责了:“太太,老奴将画像给负责调查车夫的人看过了,可至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这个急不来……”
之前林如海被下药一事,贾数虽然察觉出是某位皇子的手笔,但因为并未造成什么危害,且对方的态度也并非是与林家结仇,且对方找的枪还是晋阳侯,自己根本没露面,最后林家只能不了了之。
但赤霞的事却不是那么回事,贾数敏感地察觉到了危机。
而且两次事件的风格,实在太像了——
都是极尽迂回婉转之事,每次都会推出一个不重要的棋子挡在前面,真出了事儿直接将棋子舍弃,没有半点留念,根本牵扯不到对方身上。
至今,还没人知道对方的身份。
赤霞能记住那个车夫的模样,已经是意外之喜。
车夫本就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其本身连棋子都算不上,对方肯定不会想到有人竟然在好几年后还能将对方的五官牢牢地记在心底。
所以,如果能将这个人找到,顺藤摸瓜,那位皇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贾数将林管家打发走后,立刻走到两个孩子的玩具室,果然在里面见到了陪着两个孩子玩的林母。
“母亲。”
林母回头,嘴角还带着笑:“数儿啊,事情处理完了?”
皮皮哒哒哒地跑过来,直接挂在了贾数的大腿上,咯咯地笑:“麻麻,麻麻……”
贾数笑着将人抱起来颠了颠,将皮皮逗得哈哈大笑后,这才将他放下。
她转过头,发现猪猪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渴望。贾数又笑着将猪猪也抱起来颠了颠。
等将两个孩子哄好后,她这才对着林母点头,又摇头:“母亲,儿媳有事需要到荣国府一趟。”
林母奇了:“你怎地想去荣国府了?”
贾数嫁到林家的第一年还好,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贾数在荣国府有什么大事,诸如张氏怀孕生子,王氏怀孕生子等事,还是会亲自到场,但越到后面,贾数对荣国府也就只剩了点儿面子情,在王氏二胎生女的时候,可是面都没露,只是送了一份礼物过去而已。
因为尚且不确定,贾数也就没说自己的目的,只是强调道:“有件要紧事需要找荣国公确定。”
林母也知道贾数性子,当即点头答应下来:“那你赶紧去吧。”
贾数跟两个孩子告别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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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贾数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对贾数的忌惮却没有减少半分。
见到她,荣国公脸色不大好看:“你怎地到荣国府来了?”
那脸色,就差直接跟她说“不欢迎你来”了。
贾数却一点也没在意,看了一眼卧房里间,转头对着贾代善笑道:“自然是找你有事。”
贾代善早就猜到,语气却不太好:“我自然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看了贾数一眼,“但以你的能耐,我一个区区凡人,还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贾数也不耐烦与他绕弯子,直接问到:“那胡耀背后之人,你有查到吗?”
之前她查到胡耀贴身小厮被富商买走,而那小厮的父母也在一年后往富商离开的江南去了,按理说,有了这条线索,以荣国府的能量,好几年了,怎么也该将人找出来才对。
贾代善的脸色却阴沉下来:“没有。”
贾数愣住:“没有?指向性这么明显了,你竟然好几年都没查出来?你的手下莫不是吃干饭的吧?”
贾代善嘴角抽了抽:“这与你何干?”
眼珠转了转,贾代善眼底有些不怀好意,“我记得当初与你之间的约定,是你将那背后之人找出来才算完成约定,如今又该怎么算?”
贾数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能力不行,还怪我?”
她也不想和贾代善抬杠,直接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正巧我找你这事儿,也跟这位殿下有关。”
贾代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怎么回事?”
“之前如海被晋阳侯下药一事……”
贾代善失望:“我知道,当时就猜到了晋阳侯也是受到了那位皇子的指使,但调查的结果与大理寺没什么差别。”
“但最近,我这边又发生了一件事。”贾数神情沉凝,“那位殿下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对付林家。”
贾代善看了贾数一眼,嘲讽地笑了几声:“若不是我知道你并非常人,我都会对林家出手。”
之前江南之事,太子可是损失最严重的一位,不但失去了江南的势力,还因为府上的瘦马而让启圣帝失望透顶。
若不是太子膈应瘦马的身份,对她们并不宠爱,说不得太子在启圣帝心里的形象,已经跌落谷底。
但如今,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贾数完全没将江南的事儿与林家联系到一起,难免反应不过来:“林家做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想要对付林家。”
贾代善原本不想告诉贾数,但他对贾数口中的信息又十分好奇,便耐着性子解释了。
“那林如海不是用那西洋画法画出了两个异族奸细的画像?奸细是被逮住了,那奸细的老窝也被端了,可同时也因为那些奸细大多是扬州瘦马,最后搞得江南一片混乱,连盐政之事也都一并暴露出来,惹得皇上大怒,最后,所有皇子安插在江南的棋子,全废了。”
银子没了,人也没了,你说那些个皇子恨不恨?
按理说,皇子们应该迁怒的人怎么也是异族奸细,可启圣帝手段狠辣,那些奸细全都死无全尸,他们想要迁怒根本就找不到对象,最后可不就盯上了林家吗?
大部分皇子还好,比如太子,他虽然对林如海有些恼怒,但因为他那画像确实对大夏有功,也没打算对林如海与林家做什么。贾代善与大部分皇子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生气,当年不至于针对林如海与林家。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因为损失太过惨重,而真的将林家视为仇敌的。
贾代善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位如今不过露出冰山一角,便已经让许多人吃了大亏的,至今也不知道身份的皇子殿下。
贾数嗤笑:“都什么玩意儿!”
贾代善看了她一眼:“江南如今被皇上完全把持在手上,若再想要插手,至少要花费四五年的时间,到时还不一定能发展到之前一般的势力。太子明面上,是在江南损失最严重的皇子,但最后落网的官员之多,却让我有了怀疑。”
贾数偏头:“太子对林家是什么想法?”
“爱恨参半,但为了大夏,他决定咽下这口气。”贾代善瞥见贾数眼底的不信任,咳了声,,“至多,给他使点儿小绊子。”
贾数对上贾代善的眼睛,确定他没撒谎后,撇嘴:“那看来,这位藏在阴沟里的皇子殿下,在江南损失的人手比太子更多呀。”
她眼神闪了闪,有些不怀好意,“说不得这位皇子殿下的势力所在,正是江南呢?”
不然当初那胡耀的忠仆,怎可能全都跑到江南?
贾代善眼底闪过一丝喜意,若真如此,太子就不必将他放在眼底了。
贾数直接拿出车夫的画像:“这人是个车夫,很可能是那位皇子府上的。你若是能调查出这人究竟是哪家的仆人,说不得就将人揪出来了。”
贾代善将画像接过,赞了一句:“如海的画技又提升了。”
因为听说那异族奸细是栽在林如海的两幅画上,他难免心痒,还特地到大理寺去要了两幅画像回家品鉴。确实与平日见到的画作不同,画出来的人物也栩栩如生,就算没有经过特殊培训的普通百姓,也能通过画像将人找出来。
而经过特殊培训的人,甚至可以通过画像,将变装后的人找出来。
是个好东西。
贾数撇撇嘴:“我给了你一个信息,你不回我一个?”
贾代善眉心跳了下:“这本就是你欠我的!”
贾数靠在椅背上,眼皮轻撩:“所以你就更应该将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了呀,不然我怎么帮你将人找出来?”
贾代善有些犹豫,毕竟他手上有了这个车夫的画像,将那位皇子的身份揭穿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在确定自己能独立将人找到后,他并不想让贾数进来插一手——
若是他们提前将那位皇子的身份揭穿,那么,他自然可以拿着这个消息,让贾数再帮他做一件事。
贾数见贾代善迟疑的神色,立刻便猜出了他心底打算,当即冷笑一声:“若你不告诉我,这事儿可就完结了,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贾代善一愣,愈发踟蹰。
虽然觉得以他和太子两方人马,必然能靠着这个马夫,以及他们之前调查到的东西将人揪出来,但万一呢?想想他们之前,不也是踌躇满志,觉得一定能将那位皇子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但耽搁了这么些年,进展却十分缓慢。
况且这个马夫虽然很可能指引着他们将人找到,但他毕竟是个下人。而下人的命从来不值钱,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
因为贾数的话,贾代善一下子想到了许多可能。
贾数见他神情松动,猛地起身:“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便各凭本事吧。日后可不要来找我问情况……”
“等等……”
眼见贾数要走,贾代善急忙将她叫住。
贾数回头:“国公爷还有什么事?”
贾代善见她云淡风轻,似乎真没将他手上的信息放在心上,立刻下定决心:“你坐下,我又不曾说不告诉你我在江南调查的结果。”
贾数看了他一眼,对刚才的交锋彼此心知肚明。
她挑了挑眉,直接坐下,仿若刚才一切都是幻觉,什么都未发生:“国公爷,还请不要隐瞒。”
既然准备说,贾代善自然没打算隐瞒。
他想了想,让人到书房取了一个匣子过来,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画像:“这人叫冯文,江南的所有事,都是他出面办理。”
贾数将画像接过,然后:“……这什么玩意儿?”
她抬头,有些不敢置信,“我记得那西洋素描的画法已经有许多人学会了,为何你这画像……”
还是之前的传统写意画法,就跟高中历史教科书上的历史名人似的,根本看不出那个所谓的冯文究竟长什么样。
贾代善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在看过贾数给他的马夫的画像后,心底也有些窘迫。
但这也没办法……
“这画像是一年前找人画的,当时画这画的人在江南,根本不会素描。”
要知道,这西洋的素描画法可是在江南之事彻底爆发后才广为人知,在此之前,根本没人瞧得上。
贾数叹气:“没其他信息了?”
许是觉得两方信息差了点儿意思,贾代善将冯文的个人信息说得十分详尽:“这个冯文,据说是巴蜀人士,是位年纪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如今居住在京城。但那富商与胡耀忠仆,全是另一个叫做库温的人联系,我们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冯文挖了出来。”
贾数挑眉:“你们确定没有被骗?否则两年过去,一个住在京城的人,你们为何一直没找到?”
两年的时间,若这个冯文真的在京城,怎么可能找不到?
贾代善表情难看:“我们也有些怀疑,但……”
将这个消息查出来的人是跟他出生入死过的属下,他对对方的能力十分信任,相信他绝不可能将一个根本不存在人当做重大发现禀报给他。
贾数陷入沉思,看贾代善的表情,便明白这个冯文是肯定存在的,可究竟是哪儿出了错,会导致以荣国府加上太子的势力,都没能将这个人找出来呢?
“会不会是名字错了?”贾数迟疑,“比如这个人不是叫冯文,而是冯温?”
贾代善拧眉:“我得到的是冯唐易老之冯,文章诗词之文,不会有错。”
贾数有些茫然:“会不会是对方另取了个化名?”
她就是干情报这一行的,在需要近距离打探消息的时候,经常需要使用化名。所以,这个冯文,会不会也是化名?
贾代善摇头:“不会。我们也找过其他与这个冯文接触过的人,确认是同一个人后问过此人姓名,他们也都叫他冯文。”
就算是化名,当所有人都叫他冯文的时候,化名也成了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