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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俊休,你说什么?漠信在济州行馆?是靳云轻虏走的?殷雄!断魂三梦!”百里漠北急了,甩袖暴走,却被皇甫俊休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啊,那个……这件事不是百里后的主意……是俊休带小寒王入的济州,而且亲手交到百里后手里。”皇甫俊休咬咬牙,死就死吧!
“你说什么?”百里漠北好看的桃花眼顺间眯紧,眸光如利刃般射到皇甫俊休身上。
“太子殿下明鉴,现下看来,除了靳云轻,没人救得了小寒王!”皇甫俊休扑通跪在地上,悲戚开口。
“放屁!漠信自有本太子护着,何时轮到她靳云轻出手!皇甫俊休,你简直胆大包天!你该知道本太子的忌讳!”百里漠北怒目紧眯,攥着拳头的手咯咯作响。
“微臣敢用性命担保,靳云轻必会全力护小寒王周全,若小寒王有半点闪失,微臣愿意以死谢罪!”在感觉到那股近似于毁灭的威压时,皇甫俊休登时发誓,他相信,如果没有这句话,他分分钟都可能变作百里漠北盛怒之下的炮灰。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比本太子更在乎漠信!来人!”冰冷的声音透着绝顶的愤怒,百里漠北很想一掌拍下去,可他知道,若真如此,他事后必然后悔,所以他忍住了,但他断然不会让百里漠信留在靳云轻那个妖妇身边。
“太子殿下!恕微臣直言,皇上这次是下了狠心,否则也不会派五路杀手,纵然太子殿下神通广大,麾下高手如云,可您若有把握,便不会风尘仆仆赶到金门,既然太子殿下不确定,为何不让靳云轻试试,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而且这一路走来,俊休觉得百里后对小寒王是真心好。”皇甫俊休也豁出来了,登时起身拦在门口。
“就因为父皇动了真章,本太子才不能让漠信离开本太子的视线,皇甫俊休,你该知道本太子在乎什么!”百里漠北从没有这样无力过,自己最敬爱的父皇竟然要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这一切却只因为他!
“靳云轻到底还有七座城池,百万精兵,若想保小寒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太子您不一样,如今皇上收回兵权,太子要拿什么跟皇上抗衡?又如何忍下心抗衡!太子殿下,求您相信微臣一次,相信靳云轻一次!俊休求您!”皇甫俊休泣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皇甫俊休的话句句说到了百里漠北心坎上,如今他龙游浅水,身边除了殷雄和断魂三梦,再加上百余名死士便再无可用之人,若父皇真下狠心,自己又有多少胜算!
“本太子何时落魄到要靠那个妖妇了……”百里漠北颓然苦笑,身子后退数步,险些跌倒。
“这件事怨不得太子殿下,下药的事只是由头,皇上其实……皇上其实早就容不下小寒王了,太子无需自责的。”皇甫俊休知道百里漠北心疼之处,低声宽慰。
“皇甫俊休……”百里漠北似回过神来,冷眸看向眼前之人。
“微臣在呢。”
“你出门没带脑子么!你怎么敢把漠信一个人留在靳云轻那里自己回来!马上滚回去!如果漠信出事,你该知道怎么做了!”百里漠北自不会去找靳云轻,可总该有来回传话的人,皇甫俊休就是最好的选择。
“微臣明早便去。”皇甫俊休见百里漠北松了口,心宽不少,至少这颗脑袋还能多顶几天,至于能顶多少天,就要看靳云轻给不给力了。
“明早?”百里漠北挑眉看向皇甫俊休,声音有些阴森。
“现在济州城门关着呢啊?”皇甫俊休看出百里漠北的意思,但现在去也是明早才能进城啊。
“嗯?”
“微臣这就起身,马不停蹄跑过去!”见百里漠北的眸子越发黑了几分,皇甫俊休登时拱手,目露坚定。
“行馆里可没有多余的马。”即便百里漠北认同了皇甫俊休的所作所为,可他先斩后奏,着实可恨。
“无碍,微臣可以徒步!”皇甫俊休信誓旦旦,心里却叫苦不迭。
于是皇甫俊休真就从金门徒步至莽原,再至济州,直至翌日午时,方才到了济州城,在入济州行馆时,已经累丢了半条命。
对于皇甫俊休的去而复返,靳云轻并没有太多意外,像百里漠北那样的人,又曾真心信得过谁呢。
“漠信昨晚睡的如何?”靳云轻穿针引线,声音不经意的透着温柔。
“回主人,小寒王哭了一百里。”听到这句话,靳云轻不由的蹙了下眉,指尖一滴血,鲜红如瑰。
“哭了一百里?本宫昨晚离开的时候,他还睡的很香啊?”靳云轻扬眸看向殷雪。
“那是假象,其实小寒王一直都没睡,自主人离开,小寒王便将自己捂在锦被里,整整哭了一百里。”殷雪据实回禀。
“他……有说什么?”靳云轻觉得百里漠信该有呓语的。
“没有,小寒王连哭声都很小,必是在刻意隐忍。”殷雪的声音亦带着悲悯,拜靳云轻所赐,殷雪也格外关注这位小王爷,在了解关于百里漠信的一切之后,殷雪亦觉得心疼。
“看来他是知道了……百里熙这个老匹夫!看本宫怎么收拾他!”只要想到百里漠信所受的委屈,靳云轻便恨极了这位彼时她便没怎么看顺眼的老蜀王。
就在这时,汀月推门走了进来。
“娘娘,您的午膳。”汀月将膳食端进来,缓步走到桌边。
“小王爷吃过了?”靳云轻忧心开口。
“娘娘放心,小王爷胃口可好了,早膳吃了个干净,午膳的时候,奴婢多加了一道炸鱼,小王爷吃的一点儿都没剩!”汀月欢喜禀报。
闻言,靳云轻与殷雪面面相觑,彼时百里漠信喝着关雎宫最好的龙井,亦觉得是靳云轻拿树叶唬弄他,如今又怎么可能爱吃这些东西,于是靳云轻终于相信,有人可以化悲愤为食欲。
为了防止百里漠信吃的没节制,靳云轻刻意吩咐汀月适当减少百里漠信的膳食数量,即便如此,百里漠信亦未吵着饿,可见他并不是真有那么好的食欲,倒是皇甫俊休,既然来了行馆,靳云轻也没让他闲着,厨房的劈柴全归了他,美其名曰强身健体,锻炼腹肌,害的皇甫俊休累的腰酸腿疼,每晚睡不着。
“靳云轻,本王不想赏花了,你这里的花没有蜀宫好看!”行馆花园内,百里漠信摇着腿,从石凳上跳了下来。
“那我们去喂鱼?”靳云轻挑眉看向百里漠信,提议道。
“喂鱼好!把鱼食给本王!”没等靳云轻反应,身边一小袋的鱼食全都被百里漠信抢了过去。
“可不能喂多了,不然……”靳云轻很想嗦几句,可一想到百里漠信心里憋屈着,便随他去了。这一随不要紧,整袋鱼食全都被百里漠信倒给了池塘里的锦鲤。
“这里的鱼也不比蜀宫的好看,其实……本王是不是该回蜀宫了?再不回去,父皇会想我的。”清澈的眸子仿佛子百里的繁星,亮烁如华,这是靳云轻看到的最无尘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正透着真诚和渴望。
“再等几天吧,筱萝舍不得你!再说衣服还没做好,等做好了一并拿走,省得筱萝找人再送了。”看着百里漠信的眸子,靳云轻心疼的无以复加,她能体会到百里漠信对蜀王的爱,那种父子情不用深究,便知浓厚。可偏生百里漠信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边百里熙的五路杀手已经到了济州。
“女人就是麻烦,那就再等几天,不过时间不能太长的,久了父皇会想本王.....一定会想的…….”百里漠信的最后一句说的没有底气,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安心。这厢靳云轻悄然抹了泪,送上一抹笑。
蜀王的五路杀手对于靳云轻来说,并不是难题,有殷雪,风雨雷电,燕南笙,再加上皇甫俊休搬来的殷雄和断魂三梦,五路杀手来了就是送死。
“如果杀了蜀王的人,蜀王不会罢休的。”百里玉的话,才是靳云轻所担心的事。据皇甫俊休所言,五路杀手跟了蜀王大半辈子,极被蜀王看重,若杀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激起蜀王的愤怒。
“没有选择了,五路杀手不死,死的便是漠信。王爷不会是后悔了吧?”靳云轻端着茶,声音透着一丝沉重。
“本王后悔的事很多,唯独这件事,绝不后悔!”百里玉神色肃穆,声音铿锵有力。无语,靳云轻抿唇微笑,她感激百里玉的坚持。
即便百里漠信已经知道事实,可他不说破,靳云轻便一定不会先说破,于是在筹谋对付五路杀手之余,靳云轻依旧会和百里漠信谈天说地,只是他们的对话经常会鸡同鸭讲,风马牛不相及。
譬如靳云轻问百里漠信膳食可合胃口,百里漠信的回答却是房间太小,没有蜀宫的好。什么都是蜀宫的好,偏生那里坐着的老头儿,坏的透腔,靳云轻真是恨极了百里熙,这么好的儿子,他居然狠心要杀,他脑袋是让驴踢了么!几头驴踢的啊!
五路杀手如期而至,亦如期被靳云轻摘了脑袋,十五个人,还没窜进济州行馆的大门,便被人送去投了胎。
然则正如百里玉预料的那样,自五路杀手被宰的第十日,蜀军齐集金门,蜀王御驾亲征。
这个消息传到济州,着实让众人忧伤了好一阵,尤其是军中的桓横,几次建议百里玉能谈和就尽量别战,否则莫说曹坤大军的虎视眈眈,蜀王随便一挥手,七座城池顺间便可灰飞烟灭。
后来靳云轻问百里玉桓横何以觉得我们有谈和的资本,百里玉方才道出真相,原来在他眼里,百里漠信便是资本,靳云轻释然了,让他们有这样的误会也好,若知道真相,军心必受影响。
适百里,百里漠信破天荒的拿着酒找到了百里玉。
“寒王找百里玉有事?”百里玉看着百里漠信手里的两个酒壶,狐疑问道。
“陪本王喝酒吧!”百里漠信将其中一个酒壶递到了百里玉手里,旋即坐到了凉亭的栏杆上。
“寒王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了。”即便在月色下,百里玉依旧看出百里漠信面颊绯红,双眼含雾。
“哪有啊,才刚刚喝,你可不许像靳云轻那么唠叨,和她聊天真是无趣。”百里漠信悻悻道,旋即饮了一口。
“可惜她不这么觉得。”百里玉薄唇轻抿,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本王听说父皇要打莽原了?”百里玉料到百里漠信找自己必是有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言归正传了。
“会么,蜀王或许只是练兵,之前蜀太子不也来过一次么。”百里玉云淡风轻开口,心情却无比沉重。
“父皇肯定以为是你们绑了本王,所以才会派兵的,明天本王就回去,只要本王回去,父皇肯定会撤兵。”百里漠信不看百里玉,只顾着饮酒,稚嫩的声音听的让人心酸。
“寒王若回去,那莽原怎么办啊?”就在百里玉无言以对的时候,靳云轻忽然自身后出现,一身素裳在月光的映衬下,别有无限风情。
“你偷听我们说话?”百里漠信回眸时,靳云轻已然走至近前,手里亦握着一支紫砂的酒壶。
“寒王说的那么大声,筱萝想不听都难呢。”靳云轻随意坐在百里漠信身边,美眸轻眨。
“分明在偷听,还狡辩。”百里漠信嘟囔着,却也不计较。
“那就算是筱萝偷听吧,不过幸而筱萝偷听了,不然怎么知道寒王这么不讲义气。”靳云轻埋怨着看向百里漠信,一脸的幽怨。
“本王不讲义气?”百里漠信不以为然。
“当然啊,如今蜀王大军压境,如果不是我们手里有你做人质,蜀王必定早就攻过来了,现下王爷说要离开,可不就是弃我们于不顾么!”靳云轻胡诌着, 只为不将那层纸戳破。因为靳云轻无法想象,当真相暴露于众人面前时,百里漠信该如何自处。
“你是想用本王威胁父皇?”百里漠信狐疑看向靳云轻,眼底的暗淡一闪而逝。
“嗯,正有此意。”靳云轻中肯点头。
“这可不行,本王明天一定要回去的!”百里漠信急了。
“那也得筱萝点头才行啊!”靳云轻不慌不忙的看向百里漠信,眸光划过一抹诡异。
“靳云轻,本王没说笑话,本王一定要回去,否则……”话音未落,百里漠信便觉后颈一阵钝痛,待其转身时,赫然看到皇甫俊休手里攥着石头。
“你!”百里漠信单手捂着后颈,不可置信的看向皇甫俊休。
“不是我!不是我!”皇甫俊休许是没想到百里漠信会转过身来,慌乱之际这才扔了石头,此时,百里漠信已然跌在了百里玉怀里,人事不省。
“娘娘,这事儿殷雄也可以做啊?”只要想到百里漠信昏迷前那两道杀人鞭尸的眼神,皇甫俊休便觉后脊有冷风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本宫觉得你做最合适,不可以么!”靳云轻悻悻看向皇甫俊休,彼时他既承认对百里漠信没那么关心,便知会有这样的后果。
此刻皇甫俊休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晓得靳云轻也是个秋后算账的主儿!他自诩不算太笨,可现下却一连得罪了百里漠北,百里漠信和靳云轻三尊菩萨,看来就算这件事过去,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殷雪,看好漠信,记着,在本宫未从金门回来之前,万万不能让漠信离开房间。”靳云轻启声之际,殷雪和殷雄同时出现。
“百里后,殷雄愿留下来一同照顾小寒王。”殷雄恭敬道,实则自入济州行馆,殷雄一直想找机会与殷雪冰释前嫌,奈何殷雪并无此意,于是殷雄想趁这个机会与殷雪好好谈谈。
“此事本宫已交由殷雪,至于要不要帮手,殷雪,你决定好了。”靳云轻心知殷雪是在乎这个哥哥的,于示未作表态。
“回禀主人,殷雪之力足以护小王爷周全,不需要帮手。”殷雪说话间,随手揽过百里漠信,旋即消失在百里色中。
看着殷雪消失的方向,殷雄不禁叹息,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待皇甫俊休与殷雄退下,百里玉大步走到靳云轻面前,
“你打算去金门?本王不同意!除非带着本王,否则这次本王说什么都不会让你独自涉险!”百里玉剑眉如峰,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碎银,俊逸如仙,宛如神邸。
“筱萝很想如王爷的心意,可惜啊……”靳云轻一声长叹。
“可惜什么?”百里玉不解问道。
“可惜王爷有个好师兄呵……”靳云轻语闭之时,百里玉亦觉后颈陡痛,紧接着人事不省。
“靳云轻,你也忒损了吧!”百里玉身后,燕南笙一脸悲愤的看向靳云轻。
“筱萝刚刚是在夸盟主啊!”靳云轻满眼无辜。
“你若不夸,他能知道是谁下的手么!哼!”燕南笙狠瞪了眼靳云轻,这才带着百里玉离开。
解决了两个大麻烦,靳云轻不由的松了口气。
“靳云轻,你是不是说谎了?”忽地,一抹黑色的身影宛如蝙蝠般翩然落在靳云轻身侧。
“尊主问的哪一句?”靳云轻悠然坐在平栏上,握起酒壶,一口下去,一股辛辣直冲脑门儿。
“当日敬雪斋,你说百里玉和燕南笙不是你的菜!”寒锦衣肃然提醒。
‘是啊,他们的确不是筱萝的菜。”靳云轻努力回想,方才记得这句话。
“既然不是你的菜,他们死活与你何干?百里玉想去,那你就让他去嘛!”寒锦衣不以为然。
“他们笨手笨脚的,去了只会碍事。”靳云轻实在没心情纠结菜的问题,自早上接到百里熙的邀请函开始,靳云轻直到现在都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哼!口是心非的家伙,他们虽然长的丑,可笨手笨脚却谈不上。这次本尊主陪你到金门,你可要记着欠本尊主一个人情!”寒锦衣终于感觉到彼时在敬雪斋,自己很有可能中了靳云轻的激将法。
“筱萝似乎也没让尊主一同去吧?”靳云轻转眸看向寒锦衣,一本正经道,欠人情的事儿可大可小,这点她最清百里。
“呃……你是没让,可……反正本尊主保你小命,你得记着本尊主的好!”寒锦衣有些语塞。
“好自然是记着的,不过人情的事儿,筱萝可得算清百里,既然是百里漠北求的尊主,人情自然由他来还,可跟筱萝一块铜板的关系都没有。”靳云轻有板有眼开口。
“你怎么知道是百里漠北求的本尊主?”寒锦衣狐疑看向靳云轻,惊诧她的语出惊人。
“很难猜么?凭尊主的脾气,除了百里漠北,谁能请动您这尊大佛呵!”靳云轻心烦的很,索性提着酒壶离开长廊。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本尊主脾气怎么了!本尊主跟你养的猫一样,温顺的很呢!”寒锦衣恹恹回了一句。
靳云轻虽未还口,不过心里却腹诽着,若猫儿都那个脾气,这世上的老虎还有没有活路了。
此番金门赴宴,靳云轻是以百里后的身份,不过百里熙既然在密函上写下自己的大号,想必已是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在百里熙面前靳云轻也没什么好装的。
宴席设在行金门行馆的正厅,酒菜皆是极品,入列的除了百里熙和靳云轻,便只有百里漠北一人。
初见百里熙还是在三年前,那时自己亦是以百里后的身份与其会晤,那一次的激辩中,靳云轻深知百里熙是个城府极深的老头儿,并不容易对付。
“百里后竟连个侍女也没带?”年过半百,精神矍铄,身体康健,声音爽朗,除了那身龙袍,百里熙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老者无异,如果非要说出区别,便是那双眼睛,深幽如潭,让人猜不透那里面到底藏着多少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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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你要的人不就得了么!”靳云轻对百里熙无甚好印象,说话自然也不需要恭维。且说靳云轻语闭之时,身后已然跟进一人。
在看到那人之时,百里熙下意识咳嗽了一声,只见一抹黑影闪过,靳云轻带来的那人便已身首异处。只是一顺间,那个人便没了气息,百里漠北陡然起身,横眉怒对下手的黑衣人,旋即将冷眸对准靳云轻。
“太子瞪本宫做什么,不过是个假的。”靳云轻并不在乎那个与百里漠信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子,那只是易容术,再加上那人本就是死刑犯,所以他的死并没让靳云轻忧伤,让靳云轻忧伤的是百里熙的态度。
在黑衣人动手的一刻,靳云轻紧紧盯着百里熙的神色,除了漠然,她看不到一丝心痛,甚至没有皱眉的动作。
即便那人不是百里漠信,可却有着与百里漠信长的一模一样的脸,连百里漠北都愤怒的起身欲动手宰了黑衣人,百里熙竟无动于衷。靳云轻的试探结束了,百里熙是真的想杀百里漠信,不留余地。
“百里后这是何意?朕邀请函上写的清百里,百里后若赴宴,则必带百里漠信那逆子,相反,百里后也没有来的必要。”百里熙的声音低戈阴深,深邃的眼如覆冰霜。
“本宫没有食言啊,这不是带来了么!”靳云轻也不客气,径自坐到席间,随手端了杯酒,一饮而尽,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那是假的!”百里熙愤怒看向靳云轻,目露凶光。
“蜀王也没写让筱萝一定要带真的来啊。”靳云轻一脸无害的看向百里熙,冷笑了一声。
“岂有此理!靳云轻,你敢耍朕!来人!”身为百里漠北的父皇,百里熙的行事作派自是雷厉风行,此刻,百里熙哪里还管靳云轻的身份,登时唤人出来,欲对靳云轻不利。
“来人做什么?蜀王该不是想把本宫的脖子也砍下来吧?蜀国虽强悍,却也没强悍到不惧三国联盟的威压!蜀王信不信,只要筱萝有事,蜀国至少十年别想消停!”靳云轻也来了脾气,早在百里熙毫不留情宰了那人时,她就有脾气了。
“三国?哼!朕倒想听听,是哪三国!”百里熙捋着胡子,鄙夷之态溢于言表。
“大百里自不用说,虽然大百里内乱,可若强敌压境,他们未必不能同气连枝,尤其本宫还是百里连城心尖上的人,齐王封逸寒欠本宫一个人情,本宫来时便已起草了书信,至于内容么,想来也不需要本宫解释了。大夏国现在的国君狄峰之所以会成为一国之君,本宫也出了不少力。”靳云轻神色肃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靳云轻……你与靳表姐很像,但你不如她的地方就是太自以为是,你又信不信,只要朕答应百里连城与其两面夹击令百里玉腹背受敌,他会在乎一个女人?齐王或许会讲义气,不过鞭长莫及。至于大夏国,丞相赵顺已然开始调查硕荣公主夏芙蓉猝死的原因,狄峰自身难保,哪里来的闲功夫救你!”百里熙悠然坐到靳云轻对面,幽深的眸子透着掩饰不住的嘲讽。
“虎毒不食子,百里漠信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要他的命!”靳云轻不得不承认,百里熙的回应让她觉得无措。她竟不知大夏国出了那么大乱子。
“百里连城也视你如珠如宝,你装痴卖傻唬弄他已是不对,如今竟还私通百里玉谋逆百里连城的江山,你的良知呢?与朕相比,你又高尚多少?”百里熙句句凌厉,冷眸如锥。
“本宫至少还讲着一个情字!”靳云轻冷静回击。
“你又怎知朕没讲这个情字!”百里熙的一句话,令身侧的百里漠北再也无法默然视之。
“父皇若讲情字,就请放了漠信,漠信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已经学会给自己的亲皇兄下药了,这样的孩子朕不要也罢!”百里熙陡然拍案,深邃的眸似涌起滔天巨浪,即便百里漠北那样气场十足的人在百里熙面前也弱到无极限。
“你这样不知珍惜,当初又为何要生下漠信?”靳云轻腾的起身,美眸寒蛰如冰。
“生下那个孽种是朕这辈子最大的错!”百里熙愤然怒吼。
“你这辈子最大的错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多么孝顺的儿子!若蜀后在天有灵,一定会化作厉鬼找你算账!她留给你那么好的礼物,你却糟蹋了!蜀后难产,那是天意!她是死了,可她的儿子还活着,那么坚强的活着!而你,百里熙!你都干了什么!”靳云轻失控咆哮,眼泪竟忍不住的落下来。冷宫一幕鲜血淋漓的重现,她的心似在火上灼烧。
“靳云轻!你你你……来人!动手!”百里熙暴跳如雷,恨不能生生将靳云轻那张嘴撕烂了扔出去。
“不许动手!”百里漠北被震撼了,他尚且不敢为自己的弟弟直言冲撞父皇,可靳云轻做到了。
“百里熙!你混蛋!百里漠信就算不是你的儿子,可他是蜀后怀胎十月所生!你爱蜀后么?爱过蜀后么!如果你爱她,你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儿子的!百里熙!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口口声声说爱蜀后!可你却要杀了她的儿子!你要杀了蜀后在这世上最后留下的血脉!蜀后真是瞎了眼啊!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这头披着人皮的禽兽!你……”靳云轻破口大骂,俨然泼妇般骂的百里熙四脚朝天,手指如织布机似的指着靳云轻乱颤,却气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厅打作一团,有寒锦衣在,那些所谓的死士根本不堪一击,再加上百里漠北横拦竖挡,靳云轻也算是骂个尽兴。
眼见着百里熙气的快背过气去,百里漠北这才看向寒锦衣,寒锦衣心领神会,没等靳云轻收声,已然将其揽腰抱起,纵身跃出正厅,离开金门行馆。
“父皇,你没事吧?”见靳云轻平安无事,百里漠北这才跑到百里熙面前,目露忧色,能把一向沉稳的父皇气成这样,靳云轻还是人不!
“朕要杀了靳云轻!那个泼妇!朕要杀了她!”百里熙在极度不甘中陷入昏迷。好好的一桌膳食,除了靳云轻饮的那口酒,已然一片狼藉。
且说靳云轻还没骂够,一路上尽抱怨寒锦衣将自己掳的早了,直至回到济州行馆,靳云轻还不时诅咒上两句方才解恨。
“这么早回来了?挺快的啊!”燕南笙一脸温笑的迎了上来,妖孽般的容颜美不可言,只是弧度还没扬尽,靳云轻便擦肩而过,没看他一眼。
“办砸了,能不快么!”寒锦衣耸耸肩,直到靳云轻的身影淡出视线方才凑到燕南笙身边。
“本尊这辈子从没服过什么人,这次算是服了靳云轻!”见寒锦衣神秘兮兮的模样,燕南笙不禁好奇,遂追问事情经过,却不想寒锦衣突然伸手。
“干什么?”燕南笙瞅了瞅寒锦衣的手,挑眉问道。
“五万两黄金。本尊主是随便传话的么!”基于强烈的好奇心,燕南笙终是割肉,获得了第一手资料,紧接着便四处传播以求回本儿,到最后,靳云轻在金门行馆的壮举几乎成了世人皆知的秘密。就连一直被殷雪看管下的百里漠信亦得了到了消息。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靳云轻就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自金门回来之后,靳云轻陷入了无限自责中,此番‘豪放’之举必定将百里熙气的不轻,现下就算她有意谈和,百里熙也未必会同意了,唯今之际只能寻求外援,总不能眼看着大蜀挥军铲平莽原呵。然则到了求人的时候,靳云轻又不知该求到谁的头上,正如百里熙所言,封逸寒倒是会出兵,可远水解不了近火,至于狄峰,且不说他自身难保,大夏国的国情也不许他兴兵与大蜀作对。
就在靳云轻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的时候,竟然会是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百里漠北伸出了援助之手,当然,靳云轻将这理解为互惠互利。
适百里,书房内,靳云轻与百里玉将所有的部署敲定之后,方才喘了口气。
“百里漠北为什么会帮你?”自百里漠北发来密笺之后,靳云轻原本紧锁的眉头终得舒展,有那么一刻,百里玉觉得自己太弱了,弱到明知在乎的人有难,却无力相助,这种无力让他觉得愧疚和不安。
“谁帮谁啊?现在是筱萝在帮他!事成之后,筱萝得管他要报酬!”靳云轻对百里玉的话持否定态度。
“靳云轻。”百里玉正色看向靳云轻,轻声唤道。
“什么事?”忙了整个上午,靳云轻终于有时间喝口水。
“你是不是爱上百里漠北了?”百里玉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那双眼朝着靳云轻笔直的射过来,没有缘由的,他心弦紧绷,等待着靳云轻的答案。
“噗咳咳咳……我爱上百里漠北?我脑子进水了吗!”见靳云轻一脸惊诧,百里玉忽然笑了,脸上那几片新鲜的嫩叶还冒着热气。
翌日,在百里漠信的以死相逼下,靳云轻终于将软骨散的解药喂进了百里漠信的嘴里。
“靳云轻!你怎么可以骂我父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百里漠信能走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绕着靳云轻转了七八圈儿,直至发现靳云轻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方才罢休。
“那玩意又粗又糙,本宫才不爱吃呢!”靳云轻抿唇笑着,玉指捏过百里漠信鬓角的墨发,朝耳后掖了一下。
“你没事就好,本王要回去了,这次你别拦本王,父皇这一辈子没受过谁的气,被你这么一骂,肯定病了,本王要去看父皇!”百里漠信神色肃穆,眼底透着隐隐的不舍。
“你这一走,还能回来么?筱萝想你怎么办啊?”靳云轻拉过百里漠信的手,眼圈儿泛红。百里熙呵,这就是你的儿子,明知道回去便是死路,可他却只惦记着你的身体。
“本王也想你……靳云轻,你这么聪明,就算没有本王保护,也一定会活的很幸福的,是不是?”百里漠信第一次没嫌靳云轻唠叨,精亮的眸子溢出淡淡的哀伤。
“有漠信在,筱萝会更幸福。”靳云轻心疼的看着百里漠信,这么懂事的孩子,他怕大家担心,才会明知真相却故作轻松,如今他心知此行再无回头路,却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幸福。
“切,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有百里玉在,你还用得着谁啊,不管你了,本王走了!”百里漠信猛的推开靳云轻的手,倏的别过头去,即便他掩饰的很好,可靳云轻仍然看到百里漠信抹泪的动作。
靳云轻没揭穿他,而是任由百里漠信在皇甫俊休的陪同下离开了济州行馆。一路上,百里漠信时不时的找机会修理皇甫俊休,皇甫俊休无语,只能忍了,谁让自己当初拿石头砸人家了呢。
“你砸本王的事,本王不跟你计较了,可你记着,如果你敢背叛皇兄,本王做鬼也饶不了你!”百里漠信正指着皇甫俊休的鼻子发狠诅咒时,忽见面前出现一队人马。
“父皇……那是父皇的金銮轿……”百里漠信很想冲上去,可他却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亦不确定轿子里的人在看到自己时,会不会更生气,亦或者……里面的人更喜欢看到自己横躺在地上。
其实百里漠信知道,自回到蜀都的时候他就知道父皇要杀自己了,他不怕死,也没想过要逃,可他只想见靳云轻,他觉得见到靳云轻之后,就算是死了,他也安心了,现在,时候到了。
“儿臣漠信叩见父皇!”百里漠信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迎上金銮轿,眼底透着绝然,既然自己的存在令父皇不安,那他死了也好,父皇可以放心,自己又可以见到母后,很好。
“吁”为首的将领挥手之际,轿子缓缓停了下来,百里漠信也没管随行的是谁,顿时跪在了轿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