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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琛是终于到了,他一跃三尺高,直接就到了那袈裟小僧面前,我在后头,气喘吁吁的继续往前狼狈地爬还差得远。
这种恶劣天气下,即便是我一直跑着,也浑身冰冷。在我离胜利不过有百余米,低头咬牙往前跑时,冷不丁撞上堵铜墙铁壁,还是热的。熟悉的烟草味道,是池琛。这家伙可算是回来了……
我都追了一路。
但撞击力度太大,我冷不丁就要往后倒,被池琛拦腰给抱住。
“不长眼的东西。”
他说着,把我扶好。
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我注意到,池琛手里的登机箱不见了。远处,袈裟小僧已经离开,他的速度和那日给宠乾递送喜帖的三位僧侣般,只几步便是数丈,眨眼就消失在雪幕之中,看不见了。
这厢儿池琛雪中漫步的身影亦是风姿卓越。
他走下山的背影越发远了。
“走了。”
他声音自远处传来,我在原地怔了一怔,又懵了一懵,才转身跟下去:“走?不是要上山吗?”
我是跟着池琛来参加门主大会的,池琛这出的是哪张牌?
“你可以自己上去。”
池琛停下来,叼了根烟,发现打不着火后,放弃了,只是叼着烟在嘴里头,双手插兜看我。我回头看着早无人烟的雪地,赶紧朝着池琛那边儿跑——
“不,你去哪儿我去哪——啊!”
俗语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不差。
由于我跑得太快,穿的又多,嗯,穿的多是重点,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多衣服,跟个熊一样。
冷不丁脚下一滑,就直接滚下去!
直撞在池琛小腿上,铁柱一样的小腿,叫我“哎呦”一声呼痛,在池琛面前,我从来不需要装什么。
“哧,倒是聪明了。”
池琛这明褒暗损的功夫不错,说我滚的比走得快,下一秒一条腿挪了开踹我:“起来,别装死。”
说着,倾国倾城的脸微低,媚眼里满是嫌弃。
我还偏不起来了,就这么躺着看他。
雪花翩翩中,美的跟画儿似得。
保养眼睛。
眼睛都快冻的没知觉了。
池琛冷眸微眯,“等我抓你起来?”
我不是不起来,而是太累了。
上山已经消耗我太多能量,我故意“哎哟”“哎哟”得喊着疼,趁机休息,面上无比痛苦道:“哎哟,起不来……池少,你的小腿好硬啊……”
池琛表情一遍,我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就地一滚,那边儿池琛已经一脚踹空,掀起不少的血。
“不要脸的东西!”
在我们那里,小腿……还有另一种意思。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但我说出来他也不信,这家伙啊,心里在抵触呐。该死的阎罗,他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我一定给他烤鸡里塞点什么佐料!
当然,只是想想。
我悻悻爬起来清清嗓子,在他黑着脸时,转移话题道:“那个,池少啊,您不是要去参加门主大会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少问!滚过来!”
池琛皱眉,一脸凶相,横竖都是一死,我不得不再倒下滚了过去,被池琛抄手拎起来,直接扛在肩上。
“呼。”
我以为要踹我,都准备好了。
池琛扛着我往山下走,眉头皱的,跟我欠了他钱似得。
嗯……
还真欠了。
之前在杭州,丢了一百万呢。
但怎么着都比不上他一夜明珠值钱,可飞机上被肉肉拿去玩了……
池琛不说话,我也没自讨没趣,就这么走着也恢复恢复力气。
只不过,门主大会还有四天,那一天也是池琛睡着的日子。
难道说,池琛是打算丢了魃毛就回去睡大觉?
我看不然。
我皱起眉,打量着池琛,他已经松了眉头,一双飞扬的媚眼中,映着天地间一片片飘落的雪花,连带这他的眼,也变得和雪样纯白。
看池琛这么淡然的表情,我也不好说什么。
来长白山的路上,我就发现了。
池琛他对这次门主大会并都不甚紧张,亦或者说,从魃之后,他就变了。再提起门主大会全部都是“等门主大会之后”这类的话,显然,魃至关重要。池琛从前解决伊藤静奈的蛊毒,最耗费心力的就是找解药。
跋山涉水,刀山火海,除了上天外,入了多少次的地,倒了多少的斗,只为寻找解蛊之魃。
且看八月和离尘吃下魃毛后安然无恙,池琛把那袋头发给出去,我想这次门主大会应不会出什么事。
阎罗有句话说到了我心坎里——
如果那时就找到初魃,应该就不会有现在我和王八什么事儿了。现在看来,门主中蛊之事应无需我来担忧。
只是,我和陆九重的蛊暂时无药可医。
也不知道陆九重怎么样了。
之前,池琛那摸样,我总怕门主大会要出什么事。
但现在看来,池琛厉害,所有人都不是敌手。
如果非要找一个敌手,我想……
是阿卿。
该死,我都想些什么。
我甩甩脑袋,发现睫毛上都成冰渣渣了。
靠!这雪飘我一脸,糊我的满眉毛、睫毛都是,全是冰。池琛侧目看我,继而把我在他肩上绕了半圈。他脚下没停,这一圈直接将我抱在怀里。
然后,他把我的脸直接按在他胸膛。
暖意袭来,冰雪全融,我赶紧伸出已经冻僵的手抱住他。他继续跑着,我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因为池琛脚步一转,却是往上走了!
不是下山吗,池琛怎么又开始上山了?我狐疑中,他突然停下来,走到我前头,站住脚,背对着我伸出手,声音淡淡:“上来。”
“嗯?”我皱起眉看着他这动作,他是让我趴在他背上?
我道:“呃,咱们这是去哪?上山?”
他又不耐烦:“少问!别让我说第二遍。”
“好吧。”我用力蹦达着,爬上去,他果然是上山。
我趴在他背上,风雪让他挡去大半。
池琛的脊背很宽,很温暖,很可靠。
我琢磨着,门主大会还有四天时间,难道说,池琛还要准备什么?还真被我猜对了,池琛带我到了天池,但是……他准备做的事,却让我咬牙切齿!
中国四大天池,我竟有幸短期内观摩两个。
虽然我未曾来过长白山的天池,但我曾查过资料。
这里和天山的天池不同。天山天池是出了名的芳草绿荫,长白山天池是出了名夏无萍,冬无冰,由火山喷发形成的九座山峦在鹅毛大雪中,围绕着一池天水,水天一色皆白,景色美不胜收,缺点是太冷。我感觉我呼出来的气都变成了冰渣似得。
虽然一路被池琛背着,还是失去了直觉。
“池少,咱们……来,来这里干嘛啊,好冷……”
我早被池琛放下来,说话间,上下牙齿打着颤儿,发出磕碰的“咯咯”声,池琛没看我,只是看着天池,一言不发。我朝他那边靠过去,他身上暖和,池琛没有拒绝,相反,他还抱起我,我没有丝毫的震惊,迅速抱住他。
暖和!天然的小火炉。
王八牌的。
我把冻得失去知觉的脸紧贴在池琛胸膛,池琛低头看我道:“带你去池底,怕不怕。”
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却想起以前报道说,这里有“水怪”的事儿,故意抖了个机灵。把脸埋在他心口,学他口气道:“有你,我怕个屁!”
池琛抬起头,我抬眸间,只看见他美艳绝伦的下巴。
他似是笑了,脸上肌肉拉出线条优美,那心口也跟着颤了颤,他笑了。
可惜我看不到。
继而他抱我往下走去……
池琛站在池边儿,又笑出声来,我被笑的心里发毛不禁抬头看他,却冷不丁乍寒乍暖的打个喷嚏,“阿啾”的一声喷嚏后,池琛已经一跃数米,带我到了天池中央,在落下之前,我听他沉声道:“在下面好好睡一觉,等我来找你。”他对我说完后,下一秒,不等我回答,主动吻住我的唇,那烟草气息渡过来时,“砰”地一声,我们双双落下了水……
水是温的,不冷。
但且先不说水温如何,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好好睡一觉?
他是打算把我抛下吗?
难道说……我愕然睁大眼睛,惊讶中鼻里呛了水,剧烈咳嗽起来,水中怎能咳嗽!结果就是呛得越发厉害。
他赶紧一手捏我鼻子,一手紧紧搂着我。
那舌尖也主动递过来,却被我咳嗽中咬破了……
血腥味蔓延在口中,是他的血。无视水对眼的刺痛,我睁大眼看他。
眼疼,心更疼。
他为什么要让我睡觉?他想独自一人去门主大会吗?
可池琛目光淡淡,里头没有丝毫感情色彩,而且……他闭上了眼!
我肺部已经舒服很多,他感觉到了要抽回舌头,我死死的咬着不让他离开。
天池之水一片赤明,什么都看得见。
周围数条虹鳟游过去。
我真的想问为什么,可他不理我。
我是个旱鸭子,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挣扎。
我推开他,结果却是无用功,我被他死死抓着,我用脚踹他什么方法都用了,他就是不睁开眼,带着我一直一直往下沉。
我气不过狠狠咬他,他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周围被唇齿间的血染红,他毫无反应。
千算万算,算不到王八蛋要丢下我!
可他知道我是旱鸭子,那我在水里,死了怎么办?带着愤怒,带着狐疑不解,带着种种……
一直下沉,一直往下沉。
入了周围的黑暗。突然间,池琛动了。却是——把我衣服褪了去。
一件又一件厚厚的衣服减轻了身上的束缚,却没有让我往上浮起。
池琛他是怕我上岸,想脱了衣服冻死我吗?
这么一脱完,估计我就是游出天池也成了冰雕。
池琛他好狠的心。
真是要抛下我!
可为什么?
下一秒,我看见了光亮……
池琛抱着我朝那光亮处游着,彼时我的身上只剩下了简单的衬衣套装,那……竟是潜水艇。
池琛带我游了进去。
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他明知道我是旱鸭子,故意把我丢在这里,还扒了衣服……
“这是个废弃的潜水艇,你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种把戏我不喜欢,他既然坐好了决定,我知道自己是徒劳,倒不如乖乖的顺从,“好。”
池琛眼底划过一抹深沉,“你有意见就提,反正我不会答应,但你别把自己憋死。”
我抿抿唇,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来,“我哪敢有意见,但我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早就做好这个准备?还是在郑家之后改的主意?”
池琛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上去,也会被冻死,别做无用功。”
“我走了。”
说罢,人就转身推开门就跳了下去。
我追了过去,怒骂道:“池琛!你王八蛋!”
“我什么时候也没说带你进门主大会,只让你陪我来罢了。”池琛说完后,我咬咬牙,算了,小爷豁出去了——
“好!你不带我去!我就死在这里好了!”
我说完后,池琛却是皱起眉真没走。
我跟着他走过去,以为自己拿捏的住他,谁知道人家拿了铁链和铅球。
“我草!王八蛋!”
“嗯,多谢提醒。”
这是池琛第一次跟我道谢,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愤怒挣扎也无用了,“王八蛋!!!”
可恶!可恶!
旁边就是马桶,但是饭菜没有他是要饿死我吗?我听见落水声了,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迅速的深呼吸,在心底开始数秒,不行,我必须要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池琛这铁锁很牢固,他知道会挣脱开,这么做我根本没有办法离开。
第一个86400秒后,我重头再来,第二个86400后……我除了心焦外,还有饿。
两天没吃饭又爬山。
池琛……这个王八蛋也不知道怎么了。
第四个86400开始的时候,我知道……门主大会的日子到了。
接下来的秒数,简直让我度秒如年。
数到三千六百秒时候,心口陡然一震,身子僵住。
是阎罗!
阎罗依旧是笑盈盈的语气——
“当然是本殿,丫头,你怎么了?饿成这样?”
我萎靡不振之时,如若打了鸡血,迅速道:“我被池琛困在长白山天池下的潜水艇,他要一个人去门主大会!”
阎罗却早有所料道:“啧啧,我就猜到了他会丢下你,明知道你是旱鸭子,再加上游出去会冻死……”
我打断阎罗道:“不仅如此,他还把我锁起来了!”
“哦?这不是当年对阿卿的那招吗。怎么着,又给你了……”
闻言,我心一顿,阎罗啧啧咂嘴,“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没有事。不过,门主大会没什么事,你别去了……”
此时此刻我还敢信阎罗吗?
我按耐不住自己的想法,阎罗声音带了三分的奸诈,“不错,学聪明了。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也许你不去的话,乖乖等他回来,会更好。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真的!本殿下可以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
我不敢跟阎罗谈条件,但是,我又不得不——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但是我必须去,因为他会睡过去,我……”
“好好好好,我这就让千面去救你。”
我微微一怔,“你说真的?”
“嗯,不过我想,既然他不想让你去,你易个容吧,也看看我千面门的手艺。”
阎罗说完后又叹口气,“不过,以池琛的资历大概是一眼看出来,你注意别和他产生什么正面矛盾,隐藏身份。”
“好!没问题!只要他在睡前离开,我再回这里也……”
“行了,本殿不需要你来保证,你是什么人本殿清楚得很,不过,还是那句话,选择了,可别后悔。”
他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怕了。
而他已经离去——
“本殿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说了,你等千面吧!”
说罢,我身上没有了僵硬感。
有情饮水饱绝对不是虚的。
怎么突然间,就有了力气呢?
但也更愤怒了。池琛个王八蛋,又一意孤行,他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询问静奈。门主大会,我同样要去!
不过一千八百秒的功夫,千面就来了。
他依旧带着猫面具,穿着千面门特制的压花袍子。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匕首,削铁如泥,直接切断了锁链,递过来一个药丸子似得东西,“吃了,不冷。”
声音还是上次那般干巴巴的。
我没有狐疑的拿过来就吃了,登时,火烧一样的感觉从胃里四下蔓延开,“现在走,还是等快开始走。”
我已经等不及了,直接道:“现在走!”然后,我看见千面拿下了招财猫面具……顿时呆了呆,以为,他和我眼中的阎罗,长的一模一样,只不同的是,他的发型是现代人的发型,很纯净的刘海,盖着耳朵的发,看起来比阎罗还要少年些。
他似乎有些害羞,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夸了句“挺好看的”后就跟着他跳下水,然后——
他一把搂住了我。
我唇上一软,错愕睁大眼看着千面的眼,贴在一起的两具身体皆是火热的,我没想过,阎罗会不知我会水。
千面一双单纯的眼眸猛然闭上,然后拖着我往上游。
我不想让阎罗抓住我的把柄,反正只是渡气,千面……也只是分身。
我闭上眼,任由他带我一路游上去……
出了水面后,他立刻松开我,抱我一跃而起,到了岸边。
岸边已经不下雪了。
放着一包。
千面拉开拉链,里头,和千面差不多的衣服。
很是漂亮的袍子,冬款,领口缀着白兔毛。
我还穿着衬衣呐,有点脸红,那边儿千面转个身,声音还是干巴巴:“你换。”我看他发功似得身上不断冒着白气,深知他不会转过来,立刻脱了衣服,迅速换上,这般身心皆暖的感觉,真好。
“好了,你可转过来了。”我看着他周围的蒸汽,他衣服已经自行烘干了,他“嗯”了一声后,卷起包和我,我正打算跑呢,被他抄手捞起来——
“我带你走,会快些。”
我没拒绝。
千面奔跑速度自是没话说,我到佛寺时,门主大会还未曾开始。与天山道门不同,佛门净地,一片安详。
虽人烟不多,却十分肃穆,让人不敢造次。
一片檀香中,一面大佛立在院中央,几棵菩提分散两旁。
我以为自己做好了此生不与陆九重见面的准备。
但看见离尘和一名陌生的小道士走过去时,心头仍旧一痛。短短数月,道门连遭变故,梁丘清风和阿奴故去,陆九重中蛊。
我真不知,老天爷还想再给陆九重多少磨难。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无法接近他……
纵然缘深,却也情浅。
来得早终归不如来得巧。
陆九重出现时,我们就已经错过。
抿抿唇,我看着雪中远去的离尘,旁侧千面突然道句“丫头,你随便转转,我用千面做点事情,回来找你!”说罢,人就跳走了。
我微微一怔,皱起眉,不过,这类大会不会出现公报私仇之象,我也不怕什么!更何况……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已经变了脸,还穿着千面门的衣服,就算遇上什么人,千面门除了风流之外,向来与世无争。
佛寺内小僧不多。
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儿。
这里虽人烟稀少,可并不显寂寥,反处处都是肃穆,让人心悦诚服。千面不在也好,我得寻池琛去。
这王八犊子,最好别给我抓到……
我在心里悱恻着,走没多远,天又下起雪来。
前头的青石板路,又铺上一层薄雪。
我在雪中走着,见着路口就右转,这样走,应该出不了什么差。
没感觉到什么动静,明明一片静谧,头顶却突然没了雪,面前还在下雪,怎么可能我头顶不下?
抬眸,是一把油纸伞。
心跳一顿,脚步更是停下。
连带着我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转过身,直接大声喊了出来,到底有多煎熬,心里多担心,全在那一声——
“陆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