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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飘散,凉意沁人心脾。
汽车的赤红色的尾灯融进车流,成为这座城市万家灯火中的一束微光,在钱飞的眼际停留片刻后便匆忙消逝。望一眼阴沉的天空感觉一下秋的萧瑟,心里始终憋闷着一口气喘不过来,尽管刻意地去深呼吸竭尽全力呼出去,胸闷依然。
这叫病,得治。钱飞知道自己整日整夜都在想能够让楚枫痊愈的办法,其实谁都帮不上忙,只有他自己走出来才算消解之前心里的伤痛。诚如莎莎所言,重情的男人哪样都好,唯一的坏处就是为情所伤之后容易濒临崩溃的边缘,心态好的经过短暂修整可以无忧,像楚爷这样的心态只能得神经分裂?
也未必全是因为雪燕妮的缘故。在暗黑空间大战的时候,老祖宗楚天逸“灵魂附体”让他异变成鳞甲战神,一刀定乾坤,也是一刀将心爱的女人给葬送。情殇最难治愈,除非没有感情和思想!
钱飞叹息一下,推开楼门,漆黑的楼道里鬼气森森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虽然胆子很大,但心里不太舒服。钱飞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吹着口哨又都关上,走廊里只有自己单调的脚步声。
在楚枫的特殊病房内停留片刻,倾听里面的声音,喘息声没有往日沉重,也没有张牙舞爪地抡大刀,估计是镇静药起作用了。每天很难得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睡眠,这对一个神经分裂症患者而言,弥足珍贵。
打开观察窗向里面看一眼,铁床上坐着一个影子,钱飞全身的汗毛立马立起来:楚爷没睡觉?!不仅没睡觉,从观察窗射入的一道灯光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甚至很坦然地看着地面上的光线。
钱飞哆嗦地拿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打开门,故意将门虚掩,屋内立即昏暗起来。
“楚爷,今晚心情不错?”钱飞站在门口小心地看一眼楚枫,发现他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灯光,十分入神一样,心下不禁疑惑:医生不是说他怕光吗?现在怎么对光线这么痴迷呢?
楚枫如同未闻,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铁床上,视线沿着地面上光线延伸到门口,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团棉絮一般:“光!雪儿?雪儿!”
“雪姑娘在外面等您呢!”钱飞没心没肺地笑道,说完心里便后悔起来,万一他相信了跑出去找怎么办?万一找不着怎么办?钱飞咬着牙站在门前,只要他冲出去立即关门。
煎熬多日而变得异常羸弱的身体似乎不能长时间支撑一般,形容消瘦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钱飞:“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嗯,您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一把陌刀斩血云,两刀下去地生金——楚爷,我相信您一点事都没有,其实爱情这玩意吧也就那么回事,您就当做了一场梦,甭管是巫山神女还是雪山圣女,不过是过眼云烟。”
“雪山圣女?”
楚枫的大手一把抓住铁床的栏杆,身体想要起来,却好像因为体力的原因轰然倒在床上,弄得铁床山响,吓得钱飞慌忙关门,房间内立即陷入黑暗之中,唯有观察窗射进来的一道光。钱飞想要关闭观察窗也是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靠在门前喘着粗气。心里却想着破罐子破摔把,大不了把你绑在铁床上!
不过楚枫的反应让钱飞有些大出意外,并没继续下一步动作。按照钱飞对他的了解,该大马金刀地杀四方了,今儿怎么没动静了?
“兄弟,你好了?”声音有些发抖,根本不相信罹患三个月神经分裂的楚枫能在转瞬间就好起来,不过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楚枫躺在铁床上喘着粗气:“雪山圣女……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
钱飞黯然神伤地看着昏暗中的影子:“您能换一句话不?这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雪姑娘当初跟您说的时候也只说了两句吧?您如获至宝呢!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请教我,我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楚枫艰难地坐起来,仍旧直勾勾地盯着从观察窗射进来的光线,极力思索着什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而眼神却不再空洞!精明如钱飞,早就发现了这点,医生说患有神经分裂症的患者一般不能集中精力思考,也不会专注地做一件事,因为病人的意识陷入混乱之中,没有判断能力。
以前看过一个患病的二货,不停地说话,只要是醒着的时候所做的唯一运动就是说话。一天能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第二天还是重复说话,更厉害的是说不同的话,自说自话,不带重样的。有心理学家说神经分裂症病人是被上帝宠坏了的孩子,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与那种具有语言天赋的病人不同,楚枫从不多说一句话,今晚却说了两句!
“诺,我不是我,意思就是你现在不是你,而是先祖楚将军;你也不是你的意思就更简单了,雪姑娘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个雪姑娘,而是一千年前中了病毒而误入望古界的楚将军在那个空间遇到的一位姑娘,明白不?”钱飞最擅长的是编故事,可以把毫不相干的情节说得绘声绘色,而且有时候竟然自己都会相信,比如现在。
楚枫微微点头。
“楚爷,说话的语境很重要,雪姑娘当时跟您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于给您解开穴道呢,一定是望古界的秦墟老杂毛对你做了手脚,鳞甲战神附体之后您发生了异变,抡大刀剁了人面牛身怪物之后,又把地砍了一条缝,里面冒出万道金光来——金光,知道为啥是金光不?”钱飞靠近铁床,仔细观察着楚枫的脸色,他还在思考。
会思考的人具有意识,有意识的人不是行尸走肉。也就是说未如莎莎所言失去了三魂七魄,至少还有两魂还在呢,一个是胎光,另一个估计是爽灵,权当是这么回事吧!钱飞不禁来了兴致:“因为咱在暗黑空间的时间太长了,视线已经被损伤,当看到灯光的时候就会被致盲——对了,是灯光或者是人造光,所以杰克那厮才哭着喊着说看到了机器,要钻进去找什么基因药物!”
地面被砍了一道裂隙之后,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光芒给致盲了,适应之后才发现雪燕妮不知什么时候被光给“吞噬”,楚枫拽着她的手想要救人,结果事与愿违,人还是被“吸”进去了。当时没有想太多,想当然地认为是望古界那些法力无边的“诸神”所为,实际上不是掉进深渊里去了吧?
“给您讲一个故事吧!”钱飞诧异地看着楚枫,心里一阵狂喜:莫非楚爷真的想通了从悲痛中自己走出来了?还是其他别的原因?这段时间把房间全封闭之后没有太多的机会观察,一日三餐仅靠营养液活着,也不知道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实在是该死!
钱飞擦了一下眼睛:“楚爷,您真痊愈了吗?是真痊愈了吗?我给龙队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估计他老人家能连夜坐飞机过来看您!”
楚枫的喉咙动了动,完全不搭理钱飞的话,他只想听不一样的故事。
钱飞拍了拍肥脸:“要不我去拿一瓶二锅头再弄点猪头肉,然后我给你好好分析一下?”
楚枫的视线又聚焦在从观察窗射进来的光线上,钱飞的话跟放了一个不响不臭的屁一样,没有引起楚枫的任何反应。方才还对自己的话感兴趣呢,现在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呢?难道他的中枢神经真的受到了某种损伤吗?
是否真的损伤了那是医生的事情,现在他是正常人——即便在所有人的眼中楚爷都是病患者,但在自己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杀伐决断热血忠心的特种兵,都是自己的亲兄弟!钱飞抹了一下嘴巴:“等我,兄弟!”
不多时,钱飞提着一瓶二锅头和猪头肉跑了回来,原本是莎莎给自己准备的宵夜,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钱飞干脆把门敞开,让走廊里的灯光尽情地倾泻进来。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张院长说楚枫怕光,要钱飞分析并不是“怕”,而是不适应。在暗黑空间困斗了三天三夜,虽然经过致盲处理但在心里面还留着阴影。尤其是楚枫,眼睁睁地看着雪燕妮被“光”吞噬,心里是什么感觉?
曾经跟莎莎分析过这个问题,根本原因是楚枫对光线太敏感,而受伤了的眼睛很容易受到伤害,尤其是他那支可以窥见“超视距空间”的左眼更脆弱。所以,人体本能地保护机制做出了相应反应,给人感觉是“怕”光。
楚爷怕三样东西:龙队的脸,朋友的情和女人的眼泪,何曾怕过“光”?
还有怕水的问题。并非是怕“水”,而是惧怕任何流动的东西,比如血液。暗黑空间里充斥着大量的血液一样的液体,所谓的“圣液”,加上杀了那么多人,整个空间如同血池地狱一般。在劈开地面裂隙的时候才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而那时楚爷浑身是血,所有人都鲜血淋漓。
这样分析是不是更合理一些?钱飞把猪头肉扔在铁床上,张牙舞爪地想要打开酒瓶盖子,却故作打不开:“楚爷,您来?”
楚枫皱着眉头看着钱飞手里的瓶子,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喉结不断地动着,沉重地喘息声吓了钱飞一跳,手一抖瓶盖脱落:“惯例,您先喝。”
“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将军。”楚枫漠然地看着从走廊里射进来的亮光,嘟囔一句自己的名言。
钱飞有一种崩溃的感觉,随即皱了一口大口烈酒:“楚将军,该您了!”
酒很烈,入口是一条热线直奔肠胃,而口里还留存着浓重的酒香。楚枫猛地喝了一大口,怔怔地看着钱飞,突然双眼禁闭脑袋快速地左右摇晃两下,又喝了一大口,咀嚼着钱飞塞进嘴里的猪头肉,似乎没有感觉一样。
楚爷能吃东西了?!钱飞惊讶地看着楚枫,那张饱经风霜伤痕累累的脸竟然出现了酒晕,这是一个不错的征兆,不过病人可不是这么伺候的,生、冷、硬、油腻的食物不能吃,防止胃肠功能紊乱而难以消化。钱飞当然知道这些,索性把猪头肉收起来放在一边:“楚将军,医生嘱咐我你可以吃流食,酒可以,肉不行。”
“诸神永生……”
“想要永生更不能吃猪头肉!”钱飞感觉嗓子里像堵着一块棉絮一样,在楚枫说出“诸神永生”四个字之后,那块棉絮喷薄而出,胸腔和肺部联通畅快已极,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不禁喜极而泣。
楚枫又喝了一口烈酒:“神龙无悔……”
“楚将军的记忆力超级好,时隔一千多年了还记得咋回事?”钱飞从袋子里挑了一块肥腻一点的猪头肉塞进楚枫的嘴里,他的心情还不错,趁机多吃点肉多喝点酒,睡醒一觉明早也许会痊愈!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美好的愿望中应该有吧?不能老是想着有病这件事,还有诗和远方呢。
“终于浩淼……”楚枫又喝了一大口烈酒,抓起两块猪头肉塞进嘴里,眼中忽然爆射出一抹仇恨的目光,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钱飞拍了拍楚枫的肩膀:“楚将军,当年您血战萨坎多的时候可不是说的这话,应该是魂魄不灭,兹当永生,神龙无悔,终于浩淼,怎么出现诸神永生了?”第一次行动之后曾经和楚枫探讨过这句话,目的是为了寻找圣物的线索。当初楚枫说得很清楚,老祖宗兵败萨坎多之际吼出来的就是这句。
楚枫漠然地摇摇头:“魂魄不灭,诸神永生,神龙无悔,终于浩淼!持陌刀兮以断血云,执金戈杀四方……”
“楚爷?您好了!”钱飞激动得泪流满面,慌忙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