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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花葬骨蹲在院子里看着被月朗吊起来在火堆上烤的青龙,摸了摸肚子,他是有些饿了,小白狐狸在他的袖子里睡了几日,许是今天动静太大,给他吵醒了,惺忪着狐狸眼从花葬骨的袖子钻出来。
“其实,狐狸肉味道也不错。”
“!!!”
疏星把小白狐狸拎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又瞧了瞧它的尾巴,摸着下巴走到月朗身边,三下五除二把白狐狸和青龙绑在一起,花葬骨看他们玩得开心,也不阻止,转身去厨房端了盘饺子出来,疏星的心灵手巧是公认的,堪称诸神中的人妻典范,咽下一个饺子,花葬骨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人妻多年唯这厨艺一蹶不振,好吧,对神不能太苛刻,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饺子,花葬骨已经很知足了。
空寂许久的院子添了人气,他曾经在这里过了一个生辰,那日师兄弟欢聚于此,烟花炮竹噼里啪啦一夜未息,他也是这般端着一碗长寿面,一边笑一边吃,结果一不留神,吃撑了肚子,只能在院子里绕圈消食……
“让你嘴馋,吃撑了吧。”
一叶孤帆端着一盘子的山楂糕陪他一起绕圈,两人并肩走着,星月落了满肩,花葬骨一边走一边吃,一圈走完山楂糕也吃得差不多了,肚子不那么涨了,花葬骨却没有回房的意思,他近来总觉得不安,少眠多梦睡的也不安稳,一叶孤帆陪他去了树下的石桌前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只手在石桌上写写画画,花葬骨走神走得厉害,今日是他的生辰,所有人都来了,唯独少了一个夙兰宸,暗笑自己多愁善感,不过一个生辰,少了谁不是少,难不成没有夙兰宸他就不完整了吗?
”小师弟,生辰快乐!“
花葬骨被一叶孤帆的声音唤回了思绪,看着石桌上的沙画,愁思都不见了,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悦,石桌之上,沙画小院里,他坐在秋千上,身边坐着一个小小少年,夙兰宸在秋千后面推着秋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其实沙画的眉眼并不能看的多清楚,可是花葬骨一眼就知道画的是他和夙兰宸,这是他心底最真切的愿望。
“师兄你好厉害,可是这要怎么珍藏,风一吹不就没了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沙子,渤海之滨的沙子有灵性,我特意跑了一趟,取了些回来,现在的沙子还是湿的,等明日正午暴晒一下,会变得比磐石还硬,到时候你再把它收回乾坤借,不就好了。”
“渤海那么远,辛苦大师兄了,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花葬骨本来是不想睡,可也清楚渤海忘返的一叶孤帆定是没有好好休息过,起身的时候,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很奇异的香味,身体突然没了力气,一叶孤帆忙起身扶住他,一脸担忧。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坐的太久,要麻烦师兄送我回去了。”
“小师弟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习惯呢。”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空气中的花香逐渐浓郁,石桌前夙兰宸一身绛紫衣袍,掌心里泛着荧光的双人雕像,顷刻间化作飞灰,看着石桌上温馨的一家三口,唇边的笑染上了邪气。
“又想起过去了?”
疏星抱着被惊吓得奄奄一息的白狐狸坐到花葬骨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花葬骨摇摇头,接过白狐狸给他顺毛,看眼不远处同样被玩的奄奄一息的青龙,空气中有烤肉的香味。
“师兄真的打算烤龙肉吗?”
“小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龙肉可是大补的,等会我把他的龙眼挖出来,给你当珠子玩。”
月朗说得一脸认真,花葬骨听的也觉得挺有道理,舔舔嘴唇,他还真没吃过龙肉,至于珠子,可以给小顾离带上,龙眼可以驱邪避凶的,疏星看着花葬骨有所意动,也不阻止,青龙是夙兰宸的坐宠,出现在这里,说明夙兰宸就在附近,宰不了夙兰宸,宰了青龙也是不错的。
“这头蠢龙皮糙肉厚的,估计要烤一晚上,小师弟你先回去睡,等你醒了,龙肉就烤好了。”
月朗笑得温柔,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柄柴刀在龙身比划着,本来体型庞大的青龙被他一顿胖揍,缩水了不少,可这样的龙肉紧实,烤熟了才会有嚼头,小师弟要是喜欢,就把龙肉分批贮藏,以后慢慢吃,青龙被月朗的温柔惊悚到了,龙鳞都立起来了,一双龙眼里豆大的泪珠往下掉,不多时,这天就下起雨来,疏星送花葬骨回房休息,直到看不见了,月朗这才转过身,脸上的笑已经没有了,漫步经心的绕着青龙转了一圈,不时地拔掉一片龙鳞,起初还有龙吟,月朗一柴刀砍在龙角,吓得青龙瑟瑟发抖,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啧,神兽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吧,你主子让你来做什么?”
“呜呜……猪吱日额来……”
“说人话!”
月朗听了一半就打断了青龙的呜咽,不耐烦的皱眉,青龙龙躯一震,欲哭无泪,这位爷把他的龙牙全拔了,让他怎么好好说话,主子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这龙命休矣啊!
“欺负一条幼龙算什么,你为何不冲着我来?”
薛槐提着灯从黑暗里走出来,月朗的眼更冷了,他虽名为花葬骨的师兄,实际上却是被保护得最好的人,师兄们护着他,小师弟也护着他,正是因此,那一晚他偷溜到花敛魂的房间,躲在床下,准备给花敛魂一个惊喜,却不想……
“师兄,大晚上你不回你自己房间,在我床下躲着做什么?”
花敛魂一进房间就发现了躲在床下的月朗,哭笑不得的蹲下去,伸手想要把人拽出来,月朗的手还没递过来,花敛魂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
“躲好了,等下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月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动不了了,他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可是没人说话,他又看不到外面,一时间也有些忐忑。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看着一身风尘的夙兰宸,花敛魂微皱了眉,好重的酒气,一时间也有些恼火,今日是他的生辰,这人就送给他一身酒气,果然有够独特的,夙兰宸的一双眸子里暗流汹涌,花敛魂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要起身,夙兰宸已经压了下来,花敛魂后背抵着桌子,夙兰宸的呼吸喷到脸上,是浓郁的酒味,许是醉酒,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啊,去给你准备生辰礼物了,回来晚了,可是现在我觉得不用了,花敛魂,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那么亲昵吗?”
“说什么胡话!”
夙兰宸压在花敛魂身上自说自话,花敛魂伸手想推开他,以为夙兰宸只是醉了,可是下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连反应都忘了。
“我想到了最适合你的生辰礼物,淫龙之血,你不是最喜欢和他们亲昵吗,我成全你!”
“你醉了……”
“我没醉!我一直都以为你的心只有我一个,可是呢,是我太傻,你明明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呵呵,花敛魂啊,你还真手腕高明!”
“夙兰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好师尊,师兄弟们,哪一个对你不是关怀备至,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我不瞎,我看得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好,生辰礼物给我。”
月朗以为自己听错了,花敛魂笑着伸出手,看着夙兰宸把小瓷瓶放到他手上,没有犹豫的一饮而尽,一把推开夙兰宸,笑着看他。
“然后呢,你还想怎么羞辱我,说出来,让我听听,也好配合你。”
夙兰宸没想到花敛魂真的喝下去了,心口的怒火烧毁了他最后的理智,抬手一指点在花敛魂眉心,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流不尽的血,也梦到了漫天火光里死去的同门师弟们……
月朗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夙兰宸不知去向,他的小师弟跪坐在尸骸堆上,满手满身的鲜血,低垂着头,如墨的长发变得雪白,纷纷散落。染了血色,挡住了花敛魂的脸,月朗看不到他的表情。
“孽徒!你罔顾人伦,离经叛道,你我师徒就此缘尽,生死唾骨在不相干!”
师尊震怒的声音随着一道惊雷落下,花敛魂摇晃着站起身子,抬起头,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点头微笑,他说。
“徒儿谨遵师命!”
花敛魂转身,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就走了,月朗想给他送鞋子,悄悄跟了上去,他亲眼看着夙兰宸弄瞎了花敛魂,让他变成了有眼睛的瞎子,将他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整整三天三夜,月朗就守在地牢外,想抓住机会,进去救人,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救人,就看到师尊,师兄们,师弟们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人走进地窖,后来,月朗疯了,疯疯癫癫的跑到了镇子里,见人就哭,哭着喊着救命,可要救的人是谁他却不记得,就这样疯了一千年,直到花敛魂找到他,将他送去了南狱的漠陵,才逐渐好转。
“明知打不过还自讨苦吃,不是英勇,那叫愚蠢。”
“有自知之明。”
“我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
“为何不敢,我与他的事情,你们没有说话的权利!”
“你……”
“师兄,我有些饿了,想吃面,师兄做的面。”
花葬骨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打断了月朗的话,摸着肚子说得可怜兮兮,后者无奈,看眼薛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厨房,如今可不是当初了,他倒是不担心薛槐对花葬骨动手,疏星可不是摆设。
“过去坐吧。”
花葬骨转身去了大树下的石桌前,一叶孤帆的生辰礼物他最后也没能留住,今晚想起的往事都算不得好,躺在床上翻来复去,还是放心不下,月朗的天赋不是很好,修成散仙已经是极限了,对上薛槐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虽然这个时候很不想见到这张脸,可花葬骨还是出来了。
薛槐跟在花葬骨身后,看到那张石桌的时候,有些不自在,那时候他刚刚恢复修为,被夙九几句挑拨,大醉一场,回来看到了一叶孤帆半搂着花敛魂,就没有了理智,花敛魂饮下龙血之后,是他控制了花敛魂虐杀同门,花敛魂被瑶华映阙逐出师门后,他和夙九联手吧花敛魂囚禁在阴暗的地牢里,整整一千年!
“那一千年,你在做什么?”
“闭关。”
“你有没有找过我?”
“没有。”
花葬骨问的自然,薛槐坐到他对面,明显的心不在焉,问出了想问的,花葬骨长舒一口气,释然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是在庆幸那一千年的狼狈模样没有被眼前这人看到,又或许是他放下了。
“抱歉,当年之事……”
“不必再提,你说再多的抱歉也偿不了我满身满手的罪孽,如果你今天就为这句抱歉而来,那你可以回去了。”
“他们已入轮回。”
“那又如何,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就算死都不会。”
花葬骨看着薛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他再不会信了任何人,一千年的教训足以让他长了记性,他也累了,从一开始他就在迁就,可是这人啊,从来都没有信过他。
“小师弟,趁热吃,我给你放了两个鸡蛋呢。”
“师兄等下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月朗端着面放到石桌上,花葬骨没有再理会薛槐,一边吃一边和月朗说话,薛槐坐在那里看着花葬骨吃面,神情专注,看了一会,起身离开。
月朗看一眼薛槐的背影,不屑嗤笑,这人口口声声吧小师弟疼在心尖上,却连他夜里睡不安稳都不知道,花葬骨惧寒,所有人都知道,唯独薛槐。
什么情深不寿,说到底,不过虚伪做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