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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这四个字已有四个人和他说过。
活下去。
或许对于别人而已,这是极其简单而又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乔暮不同,每夜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下意识的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上的脉络,一手按在枕头旁的匕首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剑鞘。片刻后,一脸麻木的垂下眼帘收回手。
他不明白,为何那四个人临死之前,都要求自己好好活下去?太累太麻烦的事情,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求着他去达到?
乔晨是个傻孩子,即使被毒药侵蚀也故作轻松,笑得一脸傻气让他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才甘心。那固执得要命的钟先生活活被打死,打得他吐了血却费劲的睁着双眼,念着他的字让他好好活着。
活下去,逐渐的成为乔暮的一个心结。
一口浊气吐出,他缓慢的松开单花莸,随即牵着她的手返回马车旁。她乖巧的钻进车里,趁他转身去拿切好的肉时掀开帘子趴在窗口旁看着乔暮面无表情的拿着用叶片包好的肉朝她走了过来。
她注意到,乔暮在面对她时总是面带微笑,满眼的宠溺与纵容。忍不住弯了双眉,直到乔暮走到马车旁她才放下帘子,看着他动作轻缓的钻了进来,坐在自己身边。
“还有点温热,”
将手中的食物递过去,乔暮扫视一眼桌上特意为单花莸准备的糕点。随即挑眉,伸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的他直皱眉。灌下去一杯温热的清茶,带着几分苦涩的香甜萦绕在舌尖,将那腻得发憨的甜味驱逐赶紧。
在家里,他捧在手中的宝喜欢甜得腻的糕点,因此他都会吩咐人备好糕点。
看到他微微蹙起的双眉,单花莸笑得双眼弯成月牙,挪着身子坐在乔暮的身边,将手中的肉递到他的手边示意他吃一块。她看得清楚,在暗格中放着几包糕点,香甜的味道引得她险些流口水。“既然吃不了甜食,为何要准备这么多?”
就着她的手边,乔暮低下头将她吃一半的肉卷在舌尖,半眯这双眼看着眼前这人因自己的动作有些发愣,舔着嘴角极其蛊惑的说道:“你爱吃就行。”
听到这话,单花莸顾不上羞涩,瞪着双眼满是喜悦冒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连那语气都变得极其轻快愉悦道:“所以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总是忍不住要欺负几下,乔暮伸手轻轻点了点眼前双眼直发亮的人儿额头,语气格外宠溺道:“不是,是为了我的宝贝准备的。”
“我就是你的宝。”单花莸扑进他的怀里,仰着小脸笑得十分开心,“我说的对不对?”
马车缓慢的往前驰去,乔暮揽着她的腰间一手护着她以免磕碰到。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她眼里泄出的笑意足以将乔暮心中的压抑驱逐干净,“是呢,你可是我的宝,所以不能随意离开我,记住了吗?”
说这话的乔暮双眼无意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悲寂,让单花莸本想捉弄他的心思瞬间消失,连忙伸手抱住他,点头又怕他没看到的开口回答他的话,“记住了。”
马车行驶缓慢,就像是乔暮故意拖延时间似的走走停停。察觉到这一点后,原本趴在桌上捏着糕点啃的单花莸,带着几分疑惑的看了眼掀开帘子看窗外的乔暮。此时的乔暮变得有些冷淡,就像是进入到一种保护自己的自我状态之中。
她本想伸手去触碰乔暮,但是却看到他神色慵懒带着骇人的寒意垂下眼帘,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单花莸只不过是一个刚成人形不久的小妖,虽然在零陵山时那只狐狸时常告诉她一些关于人类的事情,但那只是话本中的剧情。
她侧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乔府应是和话本中描写的一样,尽是一些争夺宠爱的妻妾在斗争。想到这里,她脑补出了乔暮在其中花枝招展的夺宠,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走神想着回去后,乔仁看到他的表情将会有多精彩的乔暮听到一旁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颇为好奇的转身看着笑得眼里的笑意溢出来的人儿,伸手将她嘴角沾染到的糕屑擦拭干净,顺道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笑什么呢?”
她向前倾斜身子,凑到乔暮的耳边,小声的问道:“乔家很多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乔暮眼里闪过一丝丝的惊讶,他伸手将人拉到怀里搂着,“多,怎么了?”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乔暮的怀里,她嘴角含着笑意看着低下头与她对视的乔暮,小手往上伸去抚摸乔暮的脸蛋,语气几分轻快几分愉悦的说道:“我在想到时候怎么保护你。”
她的话音未落,就看到乔暮的表情出现一丝呆滞。她眨了眨眼收回手坐起来与乔暮面对面,信誓旦旦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更不会让你受伤的。”
这话一出,原本心里机器抵触乔家的乔暮不由得勾着嘴角笑了笑,指尖点了点单花莸的鼻尖,“好,谢谢莸儿保护我。”
原本之前计划回乔家,乔暮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完好无损的返回那小镇。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他身边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因此这一次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出事,更不会让那人伤害到他的宝贝。
距离京城不足一日的路程时,乔暮突然停止赶路掀开帘子,扫视一四周的环境之后转身看了眼躺在一旁休息的单花莸。伸手将她散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旁,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红润的嘴唇,这才出了马车。
他刚下马车原本沉睡的单花莸就睁开眼睛,撑起身子将窗帘挑起看着乔暮脚尖用力跃上树枝上。他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拂着,衣摆随风飘动。她的视线转而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只见他薄唇轻抿着,一身寒气在他的四周久久不散。
心口隐约传来阵阵刺痛,单花莸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她看出乔暮对乔家的厌恶和敌意,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让萦绕在乔暮身上的寒气消失。
欲要放下帘子,无意中却瞥见站在一旁神色带着警惕的黑衣人,犹豫片刻之后单花莸轻轻咬住嘴唇,抬手示意道:“能告诉我,这里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黑衣人感觉到有一股带着寒意的视线明显落在他身上,不想都知道这是谁。他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故作镇定的快速回答单花莸的问题,“不足一日的距离。”
刚说完,还没等单花莸回话就快速消失在她的面前。
一手轻敲树干的乔暮,神色裹着一层冷淡的的看着自己的手下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躲到一旁,这才扭头继续看着远方。
乔家,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回去这两个字在乔暮心里是极其不屑一顾的,他将视线落在把脑袋往回缩的人儿身上,总是忍不住的扬起嘴角。他第一次想为某个人清理干净自己的后顾之患,第一次生出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他闭上眼睛倚靠在树上。甚至是将自己精心准备多年的计划打碎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对于他而言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重要。他心里渴望着救赎,更是渴望有人能让他一想到就满心欢喜。
转身跳下,步伐轻快的返回马车旁将窗口的帘子掀开,看到自己的宝正趴在桌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单花莸颇为苦恼的模样,乔暮扭头看了眼方才单花莸问过问题的黑衣人,眼神狠厉带着一股子的煞气。
那黑衣人一脸茫然加无辜的忍受着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煞气,只觉得浑身难受快速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轻易的和那姑娘说半句话。看到自己手下脸色微变,乔暮这才收回视线离开车窗,弯腰钻进马车里。
单花莸听到动静后快速抬头,满眼都是星星点点的看着乔暮坐在自己身边,乖巧的伸手示意他快拉住自己的手。按照她的要求后,乔暮好笑又好奇的将人拉入怀里搂着,“怎么了?方才愁眉苦脸的,怎么这会这么开心。”
往他怀里钻了钻,单花莸满意的仰着头,表情极其愉悦的弯着双眉与低下头的乔暮对视,“因为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开心。”
听到这话,乔暮的心里充斥着一阵阵愉悦。他看了单花莸一会后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动作亲昵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柔带着满腔的温柔道:“说话这么甜。”
“我吃了你的糕点,所以都是甜的。”
乔暮有些怀疑这人儿这些话估摸着都是从话本学来的,他沉思片刻后挺直身子手指点了点单花莸的额头,颇为希许的看着她,“你这些话,是从哪学来的?”
“狐言平日里给我讲的情爱故事中,都是这些话。”单花莸越想越觉得骄傲,她伸手搂着乔暮的脖子,笑意都溢出双眼了,“我觉得你会喜欢听,所以特意回想了一下。”
“是吗?”乔暮有些无奈又有些满足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单纯又笨拙的小花妖,特意为自己回想话本中的情话,“我的莸儿,辛苦了。”
还没等单花莸笑眯眯的回答他的话,车窗外就传来黑衣人严肃的嗓音,简洁明了的说道:“主子,有客。”
听到他的话之后,单花莸明显感觉到乔暮身上洋溢着一股骇人的杀气。她本想掀开帘子看一看这客人生得什么模样,才会引得乔暮一下子变得这么浑身都是寒意。
她身子刚倾斜就被乔暮拉回去护在怀里,声音就像是裹着一层浓厚的冰霜道:“处理干净点,留一个活口回去告诉他别白费力气了。”
窗外的人应声而去。
乔暮感觉到怀里的人一下子变得安静,他心疼的低下头欲要安慰她的时,却撞上一双满是疑惑的双眼,声音清脆好听的在自己耳边响起,“这是什么意思?”
乔暮:“……”
是他忘了,自家这只花妖只是接触过话本,并没有真的接触过真没阴晦的事物。他突然觉得庆幸,这样也很好,他就这么护着她让她保持着单纯的模样。
见乔暮沉默许久不回答,单花莸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快点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不说话?”
“我父亲的人来了,我让他们好生接待罢了。”乔暮说完后,伸手摸了摸单花莸的头发,就像是顺毛一样,“你乖乖的呆着车里就行。”
听到这化,原本已经松开乔暮手臂的人立马紧紧捉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开。还没等乔暮疑惑开口问询,就听到她语气带着几分急促的说道:“你是不是要下去?”
“嗯?”
单花莸皱眉,满腔的委屈的拉着乔暮的衣袖不撒手,“你不许走,一个人在马车无聊至极。”
知道她误会后焦急的模样,乔暮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单花莸的额头,看着她的吃痛的捂住额头愤怒的瞪着自己,他依觉得极其愉悦。片刻后替她轻轻揉着那有些发红的额头,语气温柔好听的说道:“傻子,我陪着你哪也不去。”
单花莸半信半疑的盯着他,生怕会错过他什么表情似的不敢眨眼,“真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缠人的小妖精呢。乔暮心情极其舒畅的苦恼着,将人抱在怀里,“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得到明确的答案后,单花莸总算放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下巴抵在乔暮的肩膀上,手正被乔暮握在手中把玩着。她轻微咬住嘴唇,声音轻轻的试探性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她知道是因为乔暮不愿这么快就到达京城,所以才会走走停停,尽量的拖延着时间。
听到这话,乔暮半眯着双眼看着窗帘,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声音悠长而阴森道:“等有人按奈不住出手了,我们就能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