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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上下打量珠娘,见她家常穿了一件鸭蛋青的绢布衣裳,一头青丝低低的绾了一个髻,并不插戴太多首饰,只打横一支素面银簪固定发式便罢了。素着一张脸儿,亦不曾涂脂抹粉。
这个形象,真是跟她王府宠姬的身份相去甚远。
绿衣心下暗暗称奇,不免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珠娘低头看看自己,眨着眼儿笑了一下。
那些盛装艳饰的日子她早就过得腻了,如今玄夜病着她也没有任务,自然也懒怠妆扮了,此时听绿衣问起,顺势笑道:“二爷病着不肯见人,咱们纵是打扮得十分颜色,又给谁看呢?”
绿衣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起来,走到室内一张黄花梨雕花圆凳上坐下,又将她屋内的陈设细细看过了,方取出那对耳坠子托在手上给珠娘看。
“妹妹来了这些日子,我竟从来没有正式的来见过,实在是失礼得很了,还望妹妹不要见怪,这一对耳坠子原是我来的时候二爷赏的,虽是旧物,我却也没狠戴过,如今就转送妹妹,当做妹妹入王府的贺礼吧。”
此时珠娘早已知道玄夜的身份,最初自是震惊不已,后来慢慢平静下来,对于玄夜赎她的用意越发添了几分了悟,听了绿衣的话,她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已经红了眼圈儿。
“姐姐一片好意,珠娘却不敢受。珠娘原是在画舫结识了二爷,跟到府里来才知道二爷的身份,能跟着王爷自然是天大的福气,只是珠娘的出身不堪提起,以后也不知会怎样,怕是辜负了姐姐的好意了。”
绿衣心中雪亮,知道珠娘还是存了向上爬的心思,遂笑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只要二爷宠你,其他人便说不出什么来,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儿,谁又敢说出来呢?”
珠娘迟疑道:“话虽如此,但我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所以……”
绿衣忙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侍妾,这府里谁还比谁高贵了不成?”
她看着珠娘眯着眼儿笑,“妹妹是咱们姐妹里头最得宠的,我们素日里说起来,都说没准就是妹妹先拔了头筹,别说封夫人,就是侧妃也说不定呢。”
珠娘羞得满面通红,急忙摆手道:“姐姐快别这么说,真是折杀珠娘了。”
口中虽这么说着,却又打听起王府女眷的品级来。
绿衣心底哂笑,知她已经上钩,便与她细细分说起来。
原来按车池国规矩,亲王府女眷,有正妃一位,侧妃两位,夫人四位,侍妾数量不等,因玄夜尚未娶妻,他府里的各个位分都是虚悬,他自个儿纳回来的也好,皇后太子明里暗里送来的也好,都是没有名分的侍妾。
绿衣解说完毕,又笑道:“你若真是挣个名分出来,别说我们,就是骊歌,哪怕她是皇后娘娘宫里头出来的,怕是也要排在你后头了呢。”
珠娘听了并不答言,只眸中神色变幻,一时又蹙了眉头沉思,绿衣见状,以为她已经心动,索性又添一把火,“咱们二爷的心性,你跟了他这些日子想必也有所了解,今儿个爱这个明儿个看上那个的,我和红衣算是大爷送来的,骊歌算是娘娘的人,二爷不看僧面看佛面,府里总有我们站脚的地方儿,只有你,现在自然是风光的,但若哪一天二爷喜欢上了别人,到时候你无名无分的,可又怎么办呢?”
珠娘却是问道:“皇后娘娘做什么要赏了骊歌给二爷?”
绿衣以袖掩唇,笑道:“哪儿是赏啊,是二爷自个儿看中了,死缠活缠的从娘娘那里要出来的。”
说着又冷笑道:“谁知来了没几天,也给二爷抛到脑后了。二爷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趁着如今得宠的时候多要些好处,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她握着珠娘的手,面上神情看起来十分诚挚,“我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出身可怜,怕你将来没了着落给你出个主意罢了,你要是觉得我存了恶意,想看你的笑话儿,我就不敢说了。”
珠娘忙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来,姐姐一番好意,珠娘感激不尽,若不是姐姐,再没有人肯为我分说这些。”
绿衣目的已经达到,再不肯多留,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了,这里珠娘送走了绿衣,又坐回到窗前,细细思量了半日。
第二日她一早起来,走到厨房里去,只说要为二爷炖一盅汤,她算是二爷的新宠,且二爷又是为她捱的打,不论将来如何,现在厨房里却无人敢怠慢于她,帮着她收拾了一只鸡,又打理些天麻黄芪出来,珠娘就细细的炖了一盅黄芪天麻清鸡汤。
汤既炖好,她又刻意妆扮了一番,方拎了个食盒装了那盅汤,袅袅婷婷的走到外院,到了书房所在的院门前,只说要见二爷。
伴云随雨原是奉过老蒋严令的,并不曾给珠娘网开一面,只道二爷吩咐了谁来也不见,那珠娘抿嘴一笑并不就走,而是直了脖子高声叫道:“二爷,是珠娘来了,奴家给您炖了汤补身子,您便让奴家进去看看您。”
伴云皱眉道:“姑娘你好没有道理,二爷既说过了不见,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别说是你,便是前儿个骊歌姐姐来了,二爷且还没有见呢。”
骊歌的来历,府里头人尽皆知。
珠娘的来历大家虽然也知晓,只她到底吃了身份的亏,上下人等都有些看不起她,且也觉得以玄夜的性子,她过不得几日没准便要失宠,便也无人把她看在眼内。
珠娘听了这话却是笑道:“骊歌是骊歌,奴家是奴家,小哥儿怎知二爷定然不会见我?”
伴云嗤笑一声,“骊歌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咱们二爷巴巴的要了过来的,你又算老几?”
珠娘眼睛一弯唇角微翘,看起来风情万种,“奴家还是咱们爷巴巴的从画舫里赎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