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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雪,化骨芙蓉的发丝上站了几片雪花,脸上依旧是笑容,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花神谷,花神让他去杀玉王府的人,江迁月后来虽然屡经事由,但心中依旧挂念着此事,玉王和化骨芙蓉都是他的好朋友,两家因为金剑案结仇,他既不希望玉王府有失也不希望化骨芙蓉被诛,如今看到化骨芙蓉好好的出现在这里,花神交给他的任务恐怕便已完成了,这也说明玉王府恐怕也失去了十人性命,江迁月不知道该替玉王惋惜还是该替化骨芙蓉高兴。
化骨芙蓉掸了掸肩膀上的雪,随意坐在他的旁边,笑道:“你们北方的冬天太冷了,还是花神谷好,一年到头都是暖洋洋的,不知雪为何物。”
江迁月见他身子冷,便也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南直隶还算不上北方,我听说漠北辽东一带,到了这个月份尽可滴水成冰,雪片大如寝席。”
化骨芙蓉似乎已想到那种可怕的天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说道:“那种鬼地方,阮此生都不想去。”化骨芙蓉没喝杯中的酒,反而将其倒在地上,严肃道:“昨夜之事阮都看见了,令尊走的不明不白,即便是阮也看不过去。”
江迁月道:“这件事我一定查的水落石出,不仅为了我爹,亦是为了中原武林。”
化骨芙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这次却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酒气,似乎身上的寒气也跟着散了一般。
“哈——这事跟中原武林又有何关系?”
他接到花神命令之后,立刻便远走西域,他在清平镇耽误了许多日子才完成了花神交代的任务,可是清平镇作为玉王的地盘又岂是那么好走的,他又被玉王词追了半个多月,好不容甩掉这些尾巴,化骨芙蓉便在第一时间回到花神谷复明,之后在花神谷休息了一阵子,想起在被追杀路上听闻剑神决战之事,又想到江迁月便是南京人,所以才来到金陵城中,一来是想观摩剑神之战,二来便是想与故友见面,故而长生殿之事虽然这半年来在江湖中早已是暗流涌动,化骨芙蓉却是一点不知。
不过,他听江迁月将长生殿之事讲的清楚明白,倒是并没有惊讶之色,仿佛这这只是一桩用来佐酒的轶事,他只是惊讶于当年舒淮就藏在离花神谷不远的地方,而花神谷上下竟然全然不知,只怪花神谷和蛮族部落都是与世隔绝之地,故而相去不远,但却老死不相往来,这事若是过个几百年后让人谈其,恐怕也会成为一番笑料,不过化骨芙蓉却是等不了几百年,他自己便先因此事笑得前仰后合,江湖人无论是何人听到长生殿卷土重来的消息,无不凝重万分,就连商渊那样的一方雄主亦是持重,只有化骨芙蓉还能笑的出来,他虽然长相武功都是阴柔一脉,但好似天上就带着一股古豪侠之风,江迁月多日来心中的阴郁,似乎也借着他的笑声消去了一分。
“花神谷一向避世自处,即便天下倾覆也跟阮无关,不过,朋友有难,阮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化骨芙蓉把最后一片豆腐夹走,在口中大嚼特嚼:“我这几日在登高楼落脚,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找阮就是,为朋友,阮向来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你从清平镇回来,还住的这么高调,不怕玉王找你麻烦么?”
化骨芙蓉笑道:“玉王在中原一向夹着尾巴做人,又是在南直隶这样的对方他怎么敢对阮下手,他要是跟阮耍阴招,阮再给他放一把大火瞧瞧。”
“再放一把大火,这么说你在清平镇放了一把火?”江迁月问道。
“可不是,阮把他玉王的青楼烧了,那一夜热闹哦,叫什么……”
江迁月试探问道:“绮玉楼?”
“对对对……”化骨芙蓉连拍桌子说道。
江迁月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次怕是闹错了地方,绮玉楼虽然神秘,但老板却不是玉王啊。”
“不会错的。”化骨芙蓉说道:“阮烧了绮玉楼后,玉王府就像炸了锅似的,不遗余力的追杀阮,我受了重伤才逃出清平镇,就因为这,我还在外面逃了好几个月才回花神谷呢。”
江迁月当初为了查商吾秋的案子,曾经跟林牧渊探过绮玉楼,这绮玉楼虽然不一般,但他的背后是利市会,这点江迁月早听赵玄坛说过了,不过,为什么他烧了绮玉楼玉王会震怒呢,而且,绮玉楼不是早已遭到长生殿的毒手了么?
“你在想什么呢?”化骨芙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阮叫你也不应声,莫非被夺了魂?”
“哦,没什么。”江迁月这才回过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
“哦,好,今天玉王还没离南直隶,你还是小心行事。”
江迁月嘱咐了一句,化骨芙蓉无奈的敷衍了一声,他走到门口又说了一遍:“有事记得找我,登高楼,记住了吗?”
“知道,到时一定叨扰。”
化骨芙蓉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又有两人进了屋子,其中一人是个黑脸汉子,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背上斜背着一把宽背大刀,他旁边的人正是商吾秋,那黑脸汉子无名指扣在掌中,将手掌向上摊开给江迁月看,江迁月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同时他也站了起来。
“少爷,牧渊,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刚在附近碰到商少爷,他说要去你家找你,我估计你一定在这,便把他带来了。”那黑脸汉子正是林牧渊易容的。
江迁月点点头,他今日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等林牧渊的。他们俩从小就在金老三这玩,两人第一次喝醉也是在这里,从那天以后,他们无论谁有事都会来这里喝酒,所以江迁月知道林牧渊今天一定会来这里找他,而且他也知道,他们两人跟化骨芙蓉不过是前后脚来的,但是林牧渊不喜欢见太多的人,所以一直等到化骨芙蓉走才和商吾秋进来。
林牧渊先把金老三扶进屋子里躺着,商吾秋则坐在了化骨芙蓉刚刚坐的地方。
“伯父怎么样?”江迁月说道。
“无妨。”商吾秋说道:“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心情不好,已经回玄幽教的地方了。”
商渊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朋友,虽然剑神死是死在他的掌下,但他并不为此愧疚,他难受的是这两人都白白死了,他并没能将凶徒毙于掌下。
林牧渊从来里屋出来之后,又把酒馆的门栓落了下来,他坐在江迁月的对面,本来想倒一杯酒喝,但晃晃酒壶里面已只剩一个底了。
“老金抠门的很,咱们也别动他的酒了,今天还是谈正事,你有什么发现?”
江迁月道:“无尘在杀我爹之前,似乎受了内伤,伤到了心脉。”
“心脉?”林牧渊皱着眉头说道:“能看出是什么武功吗?”
江迁月摇摇头,道:“他出手只有这一招,要从他出手中看出内伤已是不易,再从这一招中看出是什么武功伤的无尘,除非是神仙,不然谁也做不到。”他仔细回忆了下江平身上的伤,不确定的说道:“不过,应该是被利器所伤。”
“剑?”林牧渊小心地问道。
江迁月摇摇头:“说不准,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不错,你爹曾经交给我一个任务……”
林牧渊便将江平如何交待他找白轻尘,又是如何易容成剑神的模样躲避长生殿的暗算,白轻尘又是如何在临危之机为白敬传功,白敬伤那黑衣人的时候,他们又是如何从准备好的暗道离开,他都一五一十的说个详细,江迁月这才知道他爹为了保护剑神的安全,竟然还想出这种办法,而林牧渊一直都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不过他说那黑衣人曾经被白敬伤到心脉,这跟他的验尸结果倒是一致,这么说来无尘果真就是长生殿的人,可是武当与大报恩寺皆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那天若是无尘出手,即便戴着斗笠,真武七截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江迁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人易容?”
林牧渊摇摇头道:“无尘我以前见过,两人虽然年纪差不多,但在我看来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这天下除了我以外,还没听说有谁有这样的易容之术。”
他笑了笑,道:“难道那人是我爹当然留下的风流债不成?”
林牧渊开了一句玩笑,但却没人笑,他讪笑着接着说道:“而且,就算他有跟我一样的易容术,他要模仿无尘混过大报恩寺诸僧,肯定也需要一段时间研究无尘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这是从书纸上得不到的东西,必须要跟无尘身边的人一起生活才能渐渐了解到他生活中的一些小习惯,甚至是缺点,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江迁月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走一趟大报恩寺了。”
“叫上洛洛。”商吾秋说道。
“嗯,现在就走。”
江迁月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陷入黑暗的一瞬间,四周也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