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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的酒店前台,柯鸩飞正在补缴房费,因为何子萱的缘故,他们早已经超出了预定逗留日期,前台小姐笑逐颜开地问:“先生,这次要延长多少天?你需要办理一下我们酒店的钻石卡吗?你的消费已经足够了,再续三天以上,总体费用可以打八折。”
穿着酒店浴袍的柯鸩飞上半身趴在台沿上,胡乱抓了抓头发,欲哭无泪地看着她说:“我也不知道啊,三天还是三个月?我不会被永永远远地被困在这里了吧?那个臭婆娘。”
前台小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这个男生长得很清秀,虽然站没站姿,又爱大呼小叫,但是不讨人厌,反而惹人想笑,他的脖子和手腕上戴着名牌饰品,浑身都是纸醉金迷的公子哥儿气息。
见到前台小姐在对着自己偷偷发笑,柯鸩飞突然来了精神,站直了后背,手肘搁在台上,叉着腰,对她一挑眉毛,一本正经地问,“笑什么呢?小妹妹。”
“没笑什么,先生。”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前台小姐收敛了笑容,但又禁不住被柯鸩飞的鸡窝头逗得嘴角上扬。
“觉得我帅?”柯鸩飞捋了捋头发,咧嘴一笑。
前台小姐憋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有一点儿。”
柯鸩飞来了兴致,原本涣散的双眼里迸射出光芒,继续发起挑逗,“觉得我像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前台小姐反驳完了之后,突然意识到柯鸩飞在“泡”自己,更是双手捧着脸,笑到前仰后合。
柯鸩飞顺手拿起摆在一边花瓶里的一支玫瑰,指着前台小姐说,“那我看你快有了,我看人很准的。”
“有你妈!”——随着一声暴喝,柯鸩飞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他吃痛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就已经脱口骂了出来,“何子萱,你搞什么?”
何子萱已经穿戴整齐,翻着白眼往门外走,“你怎么回事儿?刚起来?我先去了。”
“去什么去啊?上赶着去给人家卖苦力,你看他对你有表示吗?你就是倒贴!倒贴女人,没男人要的好吗?”柯鸩飞气急败坏地冲何子萱喊,“我劝你长点儿脑子,他要看得上你会等到今天!刚发育完全就把你办了好不好?你现在是个人妻!”
何子萱没搭理他,甩下一句“你不去就算了,正好我跟裕琛二人天地。”后,大摇大摆地走到马路边招手打车。
“道德败坏。”柯鸩飞把手里的玫瑰往前台桌面上狠狠一拍,愤怒地说,“再续一礼拜!”
前台小姐被他吓到,也不调情了,板着脸为他办理手续。
等柯鸩飞梳洗打扮完了,再慢吞吞抵达裕琛的那家杂货铺时,只看见何子萱坐在收银台里,俨然一副老板娘模样,为客人结账时,扫描再装袋,噼里啪啦敲一阵收银机,取出找零递上去,再“啪”的关上,动作流畅自如,看起来就是个熟练工。
“老板娘。”柯鸩飞打开冰柜,取出一罐啤酒,打开边喝边调侃,“你家老板人呢?捐款跑路了?”
“哎,你给钱没有?你就喝?”何子萱的指尖敲击着玻璃桌面。
“钱?你好意思跟我提这个。”柯鸩飞一屁股坐在收银台上,质问她,“酒店房间的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何子萱一愣,继而讨好地搓搓手说:“别啊,自己人,谈钱伤感情。”
柯鸩飞还想继续讨债,手机震响,搭救了何子萱一命,她看一眼是“郑姨”,心里已经差不多料想她是来催她回家的,之前已经拒接了很多个她的电话,如今有些避无可避了。
“喂?”她硬着头皮接听,“郑姨,我这会儿正忙呢。”
郑姨的声音从话筒里漏出来,“哎哟我的大小姐,我实在不知道再拿什么借口去告诉薛老板你为什么不接家里电话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春节还没过完呢,他看你不在家,生气怎么办?”
“他怎么会生气?你见过他生我气吗?不会的。”何子萱不耐烦地敷衍道,“那他回来,你就说,我跟朋友出去度假了,没事儿的。”
“跟哪个朋友?在哪里度假?”郑姨很担心地问,“萱萱,你现在都忙什么呢?没有陷进什么麻烦吧?”
不等何子萱接话,柯鸩飞贴上她的手机突然大叫:“有!麻烦大漩涡!她在出轨的边缘疯狂试探!”
郑姨大惊失色,“什么?!”
“没有的事儿,别听这个贱货胡说!”何子萱跳起来,举着手机尖叫完了之后,赶紧挂掉,愤怒地扭脸看向柯鸩飞骂道,“你是活腻了吗?”
柯鸩飞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牺牲自己来救你,劝你找回你的理智,看一看你的结婚证。”
“贱东西。”何子萱抓起手边的进货单扔向他。
“我不想再陪你耗下去了,给个准话,什么时候回北京?”柯鸩飞掏出手机来,“我这就订机票。”
何子萱叉腰,躺在破破烂烂的转椅里,“都说了我不回去。”
柯鸩飞皱起眉头,“等着你老公来抓奸?”
“话真难听。”何子萱转动着椅子,坦荡地说,“我都说了我要离婚。”
“那你离婚不要回北京去跟老公上民政局?”柯鸩飞反问。
何子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陷入心虚的沉默。
“你就是说说,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不可能离婚,离了以后你靠什么生活?你现在跟着裕琛给他做免费打工妹,一两个礼拜半个月的,你还觉着新鲜,你能干上十年,一辈子?你舍得下你那些荣华富贵?再也不用你的海蓝之谜?”柯鸩飞滔滔不绝起来,“你拖吧,你这就是逃避,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非得拖到裕琛请你走人,拖到你老公飞过来抓你回去,拖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好看?”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呢!”何子萱抓起架子上挂的一包辣条,扔在柯鸩飞身上,“你这嘴巴就是欠东西给你堵上。”
柯鸩飞于是顺手撕开了,吃了半条,被辣得直呼气,“什么玩意儿?”他边喘边用脚尖踢一踢何子萱的椅子腿,“你赶紧拿主意了,我哥也在催我回去帮忙呢。”
何子萱冷笑,“你除了帮忙花钱你还能帮什么啊?”
柯鸩飞抽出一根辣条反手扔向她,何子萱尖叫着躲开,与此同时,裕琛终于到店里来了。
“你可回来了老板。”柯鸩飞指着何子萱冲裕琛嚷嚷,“你家这个老板娘够凶的啊,太赶客了,我劝你辞掉。”
裕琛亮出手里的车钥匙说,“我借车去拉材料了,走,今天不看店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大宝贝’。”
柯鸩飞被喉咙里的辣椒给呛到,对裕琛说,“这小子,学坏了。”说罢,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搂着他问,“没少谈女朋友吧?”
裕琛看一眼何子萱,笑眯眯地说,“就不当着‘老板娘’的面聊了吧。”
一句话把何子萱撩得红了脸,更是甘愿为他做牛做马了。
柯鸩飞叹口气,拍了拍裕琛的后背,遗憾地说:“你真的变坏了。”
摇摇晃晃的银色面包车行驶在边郊路上,柯鸩飞和何子萱收拢了双腿很是紧张地坐在后座上,因为他们脚下是一包一包泛着尘土的麻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都什么啊?”柯鸩飞问驾驶座的裕琛,“我这鞋这裤子都挺贵的。”
“不好意思啊,少爷,我这儿没借到劳斯莱斯,委屈你一下。”裕琛看一眼后视镜,笑着说,“那是我做雕塑的材料。”
“你还在做雕塑啊!”何子萱惊喜地叫道。
“做的,不然我活着实在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了。”裕琛点点头,“别人都在打游戏、看电影,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试过,特走神,每天看看店,炒炒面,越来越不明白活着图什么了,也就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能觉着有些意义。”
何子萱用胳膊肘撞一撞柯鸩飞的腰,一脸自豪地说:“你瞧瞧人家,你呢,天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你创造了什么?你的人生有意义么?”
“这每个人追求的人生意义不一样嘛!”柯鸩飞急着辩解,“我觉着我活着就是为了享受。”
裕琛附和地笑起来,“飞飞说得不错,我要也是个少爷,可能每天也就想着这钱该怎么花了,没钱花的人,才会去找人生所谓的意义,为自己苦苦挣扎的生活找些之所以痛苦的理由,骗骗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能享福,谁愿意吃苦呢?”
裕琛的话里透着太多历尽千帆后的妥协与气馁,裕琛变了,他身上的仙气散了不少,被染上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息,何子萱心里难过,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心里泛起酸楚,生气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也许可以分摊一些他的磨难。
对裕琛的“酸话”不以为然的柯鸩飞,大方地发出责问,“怎么感觉你拐了十八个弯在攻击我呢?嘴巴好毒啊你!”
“生活过得苦嘛,嘴巴就毒了。”裕琛无所谓地说,“我控制不了,自然而然的。”
马路上的尘土钻进了车窗缝隙,呛得柯鸩飞一阵猛咳,他看一眼窗外,已经完全见不到什么高楼大厦了,他甚至于怀疑这里还是不是重庆?看起来特别像北方城市的荒野。
“这是哪儿啊?”柯鸩飞奇怪地问,“你不至于嫉恨我有钱,就把我绑票了吧?告诉你,我大哥是不会为了一个废物花钱的!你一分钱都要不到。”
何子萱为他的话爆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做的东西太大了,需要租一个仓库才能存着,城里租金太贵,所以我租了一个荒废的工厂。”裕琛在一座屋顶漏风的废场棚前停下车,“到了,里头有灶,今天就在这里做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