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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用离开来逃避现实。
小屋已经被严严实实的密封了起来,容戟在看到那落下的新锁时愣住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将这个地方封锁起来,他一个纵身,便入了清冷的院子,将里边的新锁震开,有些灰尘飞扬。
容戟站在半开的门前,再次的愣怔住,曾经精挑细选的东西已经一扫而空,找不到半点痕迹,连一张桌椅都搬清一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闻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吗?不是很在乎她吗?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早已不复往日的华丽,完全是一间被废弃的屋子。
摸着昔日被秦闻紧紧护着的地方,容戟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有些模糊的映像闪过脑海,却怎么也没法捕捉。
站在门前左右沉思了半晌,容戟最后还是转身离开,这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要说有,也只有秦闻对她的好了。
当年他并非是真正的想要从秦闻的手中夺取她,只是有些意让他们之间生了裂痕,看似稳固的友情,已经有了缝隙,再也补不回去了。
容戟刚回身,纷纷细雨中,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刚刚不过是一别,现在又在这里撞上了。
容戟一时有些愕然,“你——”
一身龙纹黄袍加身,朦胧的站在潮湿的院子里,容戟一转身就撞上了秦闻深邃淡静的目光,已经不是前面那种暴怒。
“我们好久没有说说话了,陪我一起走走吧。”
“现在?”容戟有些无措地扬眉。
“现在,”秦闻刚毅的唇溢出温和的笑容。
“雨势刚过,不适合——”
“走吧。”秦闻大步走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就朝外走。
容戟一急,伸手按住秦闻的动作,“很快就早朝了,你别胡闹。”
秦闻幽亮的黑瞳闪过一丝失望,“以前你也常潜进宫与我一起出去踏青,逛青楼……”
容戟脸轻轻一别,沉声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我们不一样了,秦闻,你是皇帝,不能再任性了。”
“如果我不愿意做这个皇帝呢?容戟,你是否还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秦闻紧紧盯住容戟,缓缓地朝他走上来,似喃喃出口。
容戟倏然心中一跳,刚刚那些东西仿佛一下子清晰了些,可仍旧一时察不明那是什么。
最后只化为轻轻一叹息,“是不是我做错了?秦闻。”
“不,你没错。”你怎么会错,你说的都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
秦闻的反应让容戟有些好笑,从他的手中收回自己的袖子,“刚刚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因为我处处护着天音。”
“不,我怎么会杀你,”秦闻嘴里泛着味道,“这些事我们且先不说,陪我走走吧。”
“可是你的早朝——”
“不重要。”秦闻没再理会容戟的罗嗦,一手负后,一个轻飘飘的纵身,从瓦顶上掠过。
容戟先是愣了好许久才无奈的提步跟上,由腔而发:“秦闻,不要一个人跑了,等等我。”
“容戟,不要输了,且看看谁先抵达。”前方,一道如洪的声音悠远传来。
容戟愤然道:“秦闻,你这个小人!”
“哈哈哈,你且追得上我再打上一场!”
“你就等着受死吧!”
“好,我便等着,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你别太得意了,早晚我要将你打趴下……”
“……”
两道声音在洗清的空气里,前后你追我赶的传递着。
他们都没有说那个所谓的目的,像是早就约定好了,一直追逐到山外,掠过一片林,然后前面就是豁然的一片崖壁,并不高,只有几丈高,下面是一片栽种的桃花林,只是此刻早已谢了花,已经结了果。
这是他们最秘密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颗桃树,都是秦闻亲自栽种的,而容戟只负责每年来这里看桃花。
那个时候的容戟不过是一个玩笑,没想到秦闻真的给他种了一片桃花林,没有一颗假于人手。
还记得当时容戟眯着笑眼随意指划了一个方圆,“秦闻,这下面要是长满了大片桃花,待我们凯旋而归时,便一起观桃花,吃香酒,岂不是快哉!”
“这有何难。”秦闻沉声开口,在容戟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望着他的容,“没有桃花,我们便自个种上一大片,想种多少就多少!”
“我才不种桃花。”容戟笑道。
“行,你不种,我给你种,行了吧。”容戟没有发现,少年天子在说这句话时已经带上几分的宠溺。
容戟得意地笑道:“你种得活吗?”
“不要小看了我。”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桃花!”
……
当年,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有多久,他们已经没有再来这里了?似乎已经隔得太久远了,遥记得当初容戟看着秦闻卖力种桃花树,他坐在大石上指挥的样子!
现在两个人再度站在这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这里没有了桃花,或者说,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们共同秘密的地方了。
当年那个女人闯进他们的生活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迎着清风,雨执刚过,吹过来的风是寒的。
“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来了?”容戟沉声说,墨一般的黑眸正静静凝视着前方一片桃花树,上面结的全是青色的果,还有些成熟了。
秦闻负手站在他的身边,眼神悠悠远远的,迎着风,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并没有回应容戟的话,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并肩而立。
啪——
容戟突然打了秦闻一拳,秦闻吃了一记重拳,然后愕然地瞪着容戟,仿佛是在说,你竟敢打我?
“你没等我。”容戟很理直气壮地道。
秦闻愣过后,从喉咙里发出低沉轻笑,“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于是,两人像是闹不和的打架高手,一路打进了桃林里。
就在他们二人愉快的在桃林里切磋得难分难舍时,此时整个朝堂之外一众大臣小声议论着,这是几十年没有发生过的事,竟然在今日破天荒发生了。
皇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后宫中有他们不知道的新晋美人使得君王不早朝?于是,马上有大臣让人打听了下去,得知的结果是并没有找着皇帝,更没有什么新晋美人一说。
*
一只暗金色的锦盒出现在秦执的面前,刚踏入王府的秦执乌眸一沉,手一摆,方拓等人满含担忧的退出,替夫妻二人掩紧了门,紧张的守在外面。
秦执凝视着从容天音手中拿出来的锦盒,轻轻地一叹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本是打算在回褚国时向她坦白这件事,可仍旧是让她从别人身上发现了。
修长如竹的手轻轻抚过那只泛着寒气的锦盒,轻叹道:“小音,这件事——”
“秦执,当时为何要下狠手我不想追究,现在事情已经不同,无法控制了。”
如果容天音知道今天他去杀了太子,必然又是一番大怒了。
“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听完容天音说的话后,秦执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心中一喜,突然猛地将容天音圈入了怀里,“小音谢谢你!”
容天音被他突然这么一抱,懵了下。
接着,眼神微微一暗,“我没有原谅你,别自作多情。你怎么能在那种时候对父亲动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对不起……”低柔的声音从耳边幽幽传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容天音有些来气,凭什么一副做错的人是她?
“不要让我为难,秦执。”
“再不会了。”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容天音的心里也安了些。
可是这点安心就在一两个时辰后瓦解掉,事情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了,哪里还能再钻出来。
“秦执,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容天音拿过锦盒,退出的房间。
秦执深深望着容天音的身影,使劲的揉着额头。
这件事,还是将容天音惹恼了。
想到容天音有个毛病,秦执不得不追了出去,如果不守着她,还真的又要跑苍海城了。
在他的心里,是不希望容天音去找神策的。
容天音感觉到身后的人追了出来,并没有理会,脚下步伐加快了些,然后直接进了兰院里用力关上门,秦执差点就朝着门上撞了去。
望着紧闭着的门,秦执一脸愁闷,身后方拓几人面面相觑,在秦执的眼神扫过来时,刷地四下仰头望天,或是低头看地板,又或者玩着手中的兵器。
撞门的事,他们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哄女人的事,他们也不行,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容天音不出来,秦执手一摆,令人搬了椅子到这边来,守着她的门。
容天音确实是想要跑一趟苍海城,要不是秦执那尊大佛挡着,她怎么也不会拿手里的尸蛊发泄,想到这只虫子让她牺牲了好些东西,要不是有良药敷着,她手腕上还会留着疤呢。
“该死的死虫子,让你作怪……”用刀子戳着盒子里的虫子,嘴里不断喃喃咒骂着。
没有办法,容天音只好用这只虫子的尸血,好好的研究起解药来,找出一种相克的毒物来,看着空荡荡的药房,容天音想着自己也该走一趟深山野林了。
太子的尸体被送回宫了,太子被杀害事件,举国震惊!
秦闻则是震怒,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名茶肆的老板捉了进宫,细细盘问后,才得知竟是与神隐家族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才是让褚国最愤怒的原因,堂堂的神隐家族竟然褚国太子下杀手,还直接介入褚国皇室的争斗之中。
杀害太子,可不就是直接介入了。
容天音推门大步走出时,正见子默如同一只幽灵般出现在秦执的身边,凑到了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刚说到了一半,就被容天音的突然推门打断。
微眯着眼看着他们的动作,容天音挑了挑眉,“你刚刚说什么?”
子默尴尬又为难地看着秦执。
秦执一摆手,子默如蒙大赦,转身就消失在一个角落里。
容天音阴沉沉地瞅着秦执,“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难道为夫在小音的心里就只会干坏事,没有好事?”秦执有些哭笑不得地上前,笑道:“娘子可是气消了?若还没有,便揍为夫一顿,等消了气,为夫便再和娘子解释解释!”
容天音冷哼一声,“别以为示弱我就会原谅你。”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秦执紧握住她的手,笑意浓浓,“现在小音可以听听了!”
“还用得着听吗?秦执,你当我容天音是傻子啊。”容天音对这个只会装蒜的男人很是气恼。
“是啊,为夫的小音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女子!”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声音略显得悠远。
容天音紧紧抿住了唇,“秦禄他当真死了?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我不相信神隐家族会这么愚蠢,直接对秦禄动手,完全没有必要,而且他们之间根本就的没有交集。”
这么明显的破绽,又有谁会相信?
可是容天音错了,正是因为漏洞太大,越是聪明的人,更是容易相信这一切。
容天音紧紧盯住秦执,没有作罢的意思。
“小音,有些时候做一个聋哑人,也并没有不好的。”
容天音抿住了唇,低闷着声道:“我明白了。”
“如果小音觉得为难,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管好好的呆在府中。”秦执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你也不必帮着谁,更不用为难自己。将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容天音低头,听着他的温柔细语,不禁有些恍然,然后慢慢地点了下头,“秦执,我可以暂时闭上眼,塞住耳朵。但是,请你也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一切要量力而为。”
秦执轻轻一笑,将她紧紧拥住在怀里,“小音,不要离开我。如果你离开了,我不知道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容天音心里一震,如若没有她,那他又该如何做?
就算是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秦执对她的改变和爱护,与之前的那些不同。
秦执,这是用生命在赌。
赌一个字。
情!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如若没有动心,没有和他发生这么多事,也许,她会毅然的离去,天下之大,总是有她容身之处的。
“秦执,我——”
“不要说话,”秦执突然害怕从她嘴里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更不想听到她嘴里冷冰冰的伤人话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住。
他秦执,何时也变得如此脆弱了?
不由在心里嘲弄了一番。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作孽太多,双手沾满的血腥越浓,那些美好的东西总是能越来越快离开他的身边。
“秦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心里明明想去得紧,干嘛还在这里搂搂抱抱。”从底下轻轻踹了一脚秦执,容天音是满心的恼意。
事情变成这样,她完全不能插手。
一边是他,一边是父亲。她又如何能插手?只能在缩在壳里当缩头乌龟了。
秦执叹道:“娘子如此不解风情,为夫只好免为其难的主动一回。”
言罢,对着容天音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两人当着下人的面又深吻了一回。
等她的屋前人去楼空时,容天音抚着红艳的唇,眼神深深,良久,又恢复了以往的没心没肺,一副无所谓的释然。
让他们去折腾吧,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
转身进屋时,容天音不断的催眠自己。
站在屋前,容天音左思右想了许久,最后留了一书就背着一些用品离开了皇城。
等秦执发现容天音留书离开时,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
被如此冤枉,神隐家族的人自然是愤怒的,太子被害一事让秦闻不得不将秦执陷害过容戟的事暂放一边。
神隐家族牵扯进来,那可是相当棘手的事。
最后还是容戟亲自处理了秦执的事,就算皇帝不出手,容戟也不会轻易的放过秦执。
这不是原则的问题,是攸关性命的事,如果不是他幸运一些,是否早已化为一滩死水,连骨头渣子都没有留下一丁半点?
谁也不敢去做这样的假设,既然受到了威胁,就没有道理让它继续恶化下去,唯有终止了才能还得平静。
祭祀台。
范峈站在神策门前,温雅的眉正微微拧着,“容天音离开了皇城,神隐家陷入皇储斗争,他们有人与康定王接触过,现在却死了太子,你说,这样的事当真是巧合?”
神策并没有动分毫,似对他的话完全的忽视了。
“现在他们已经严重的影响了伏诛塔的安宁,还请神隐者自行管束,莫要再将事情闹大了,如若你早早离去,又岂会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范峈的声音中已隐隐带上了几分的愁怒,太子的事情一出,满朝愤然,无不将怒火指向了神隐家族。
在范峈以为他不会动时,就见他突然慢慢起身,朝着他看来,“她出城了。”
范峈愣了愣,他竟然只听得进这一句?沉了沉脸,颔首。
神策缓慢地走进木门,然后不知道他拿了什么东西,又折了出来,范峈疑惑地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她有危险。”他淡淡道。
范峈又愣住了,有些不理解地道:“没有人可以伤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外面那群人,否则事情就会闹到了伏诛塔这里来。”
范峈还要准备一些祭典的流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搭理这种混乱的大事。
所以,他才主动让神策将他们引出伏诛塔。
容天音是趁着这种敏感时期离开的,就是要避免一些冲突的发生,因为她的个人让某些人为难,或者说是她为难了。
“你错了,有人可以。”
范峈扬眉,知道他回答的是自己前一句,根本就是直接忽略了重点。
第一次觉得与神隐者交谈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拧了拧眉,范峈沉声道:“皇上对此事非常的震怒,你以为你能离开这里?容天音避开,就是害怕你们追着她的步伐做着每步的计划。她是在避免你们的为难,和她自己的为难,你这样上去,难道不是在为难她吗?”
范峈的话,让神策终究是回头来看他了。
“我能走。”
深呼吸,不能怒,他是神隐者,不是一般人,对话当然也不能往一般方面走。
他确实是能走,神隐者要走,没有谁可以拦得住。
可是树敌太多的他,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离开,据他所知,有些属于褚国的势力已经渐渐渗透了进来,为了此事,朝廷没少头疼。
内忧外患的时代只怕已经真正的开始了,范峈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走那么一趟的。
“随你,这是你们神隐家族自己的事,如果你当真是为了容天音好,就不要去找她。”秦执都放任着她出城,又遑论是他呢。
范峈走了,神策却不再走了,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范峈说的话。
兰太慰还没有走出丧女之痛,就迎来了密集的各方压力,因为康定王的势已在渐渐消弱,只怕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容戟开始对秦执的各种暗地里的打压,皇帝对神隐家族的施压以及各种的威迫。
神隐家族头一次深陷如此糟糕的事,一时间也没法子抽身证清白,只能先搅了进去。
褚国,现在就像是一锅杂粮粥,什么都混着一起煮开了,糊成了一团,分不清五谷。
再有秦谨从中搅和着进来,水丞相这边也开始了游说,正是在这样混乱中,有些事情才能更加的事半功倍。
凡事皆有意外,秦谨就是那个意外。
水丞相趁着深夜时偷偷进了范府,范世劭见了水丞相,这位在朝与兰太慰这个武夫抗衡的文官之首,今夜突访范府,只怕没有什么好事。
果真,水丞相并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他今夜的来意。
若是有一个范世劭相助秦谨,离帝王之位也就不远了。
“水丞相的意思,下官明白。”
听完水丞相的话后,范大人老神在在地饮着手里的凉茶,乌沉的眼神闪动,“水丞相这是在为难下官啊,为官者,皆是为皇上,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水丞相这是要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啊,如此,可不就是为难了下官。”
闻言,水丞相眼中闪过凌厉的寒芒,不过只是瞬间后就恢复了原初,“范大人误会了!本相的意思是你我携手共勉,让褚国走向更好的未来。范大人如此,可是有了心中人选?”
后一句话,已经夹击着一股锋利的试探。
范世劭依旧温和笑来:“下官,只是希望未来的褚国能够更上一层楼,如今水丞相与下官共辅皇上,又有何再创辉煌?水丞相言重了。”
水丞相幽暗不明的眼神正扫着范世劭温温的笑脸,一时间之间竟猜不着范世劭真正的想法,到底范家向着谁,又有谁知道?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如若得到范家的相助,就如同添一助翼!
只可惜,范府的意向,并没有摇摆的方向,难道当真只向着皇帝?这样的话,水丞相是不信的,可若是康定王,那更是不可能。
难道是——
水丞相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身冷汗,心中不断的摇头否定了这样的猜测,绝无可能。
看着水丞相变幻的脸色,范世劭老眼微眯,浑身散发出沉然的气息,“如若水丞相今夜是来此替哪位皇子说动,下官还是奉劝一句,静观其变才是水丞相当下最佳的选择。”
莫要乱动歪脑筋!
这是范世劭的警告,也是忠告。
水丞相眼冷冷地一眯起,直望着范世劭好长时间才收回视线。
“看来今夜是本相多此一举了,告辞。”
谈合不拢唯有一拍两散,不是友便是敌,这就是朝局的定义。不论你是否站队,只要没有益处,你就是敌。
面对水丞相的拂袖愤然离去,范世劭无声地浅笑。
“水丞相还是有些心浮气躁了,祭祀大典的事,你准备得如何了。”
正是范世劭说这话时,手里已经取出第三个怀子,斟满了一杯温茶。
茶满,身后踏出一条修长的身影,落座于刚刚水丞相的位置,男子娴雅地执起茶怀,轻啜了一口,才道:“父亲放心,已经准备妥当。”
“你们这一计,可行?”范世劭问。
“他要除掉神隐者,并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个更便捷的法子,无论如何他怎么也不肯使。”年轻男子正是范峈。
范世劭眉头微微上扬,淡声道:“因为寿王妃。”
范峈目光深远,轻轻嗯了声。
范世劭盯着儿子神色间的变化,一个意外的可能想法形成,“如若他不能,你可以代替。”
“父亲。”范峈下意识的唤出一声。
范世劭放下手里的杯子,喟然长叹,“峈儿,你对她动心了,对吗?”
范峈身子微微一震,稳住了身子,有些略急地饮尽了小杯的茶,“父亲,儿子并没有……”
“你骗得了任何人,却骗不得父亲。”
范峈略一沉默,低声道:“父亲,这些不该是儿子肖想得来的。”
范世劭深着儿子,“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最好不过了,她是寿王的女人,更是神隐者觊觎的女人,牵扯这样两个人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上一个齐国君王,只怕这天下,要为这个女人颠覆不可。”
一句话,令范峈心头发紧。
“父亲太把容天音高估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下意识里,要为容天音辩解。
难得从儿子的口听到维护一个人的声音,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女人,就让范世劭心中生起了警铃,“是不是普通女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如若当真普通,又何以引得他们这些人为她如此大动干戈。”
范峈没有说话,仿佛是在默认了父亲的话。
儿子的沉默更让范世劭心生不安,容天音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条清泉,经过的人都想要偿尽甘甜,可惜,溪水只足够一个人饮用。
为了得到这条清泉,能够在沙漠中生存,他们只能选择了互相残杀。
但愿是他高估了容天音,不至于像他心中所想的那样严重。
越是看儿子的表现,心里越是没有底,祭祀大典当真会如愿的进行下去吗?
想想前一次的提前,依然是被迫停止了。
那么这一次呢?
容天音是逃避了,可是她真的能逃避太久吗?答案是肯定不能的。
“父亲,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所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但愿如此,”范世劭并没有反对秦执的做法,对儿子也是绝对的支持,他相信儿子看人的眼光,秦执是个值得的那个人。
“父亲且放心,有些东西该不该想,儿子心里很清楚。九皇子已经有动作了,寿王那里必然也会有所行动,有些事还需劳烦父亲了。”
范世劭并没有挡着范峈,范峈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不该是他动的,就该深埋于心。
容天音的事,希望不会影响到了他的决策。
对着冷夜沉默了许久,范世劭似下了一个决心,暗访了容侯府。
容侯向来与范大人不和,是满朝文武百官熟知的,没有人会想过他们能够同坐在一个屋子里,面对面静坐着喝茶谈天的画面。
在朝中,两人总是能在见上一面时就吵起来,秦闻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静坐在一起喝茶,若是让朝中那些文武百官看到了必然跌破一地下巴。
“容戟,我们已经有几年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喝上一口茶了。”
“想让本侯泼你一身茶水?”容戟冷然一笑道。
“到不是,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当年——”
“范世劭。”
范世劭耸肩一笑,停住了当年的话题,冷晒道:“容戟,我真怀疑你脑子是不是被石头砸坏了。”
容戟不由气得想朝他身上砸茶壶,噔地一下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范世劭,你有什么屁话就给本侯放干净,别数十年如一句的吊本侯的胃口。”
面对容戟气怒的样子,范世劭眼中嘲讽之意更盛,“以你这样的智商,就算是范某给你再多的提示也还是块榆木圪垯。”
“你今晚是来吵架的还是想来打架。”
“武夫就是武夫,文雅人那套学不来,连智商也跟不上了,容戟,范某真替你着急,”毫不留情的人身击。
“啪!”
容戟怒了。
范世劭举着茶杯,老神在在地坐着,斜视了眼大动肝火的容戟。
“范世劭,你将话说明白,这些年来你总是给我阴阳怪气的,本侯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你是没有得罪我,不过是看着你这样子,心里替你着急罢了,算范某多事了。”
又来了。
容戟气得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愤愤坐了回去。
可以说,秦闻和容戟之间的友谊,只怕就是姓范的清楚一些的。
在少年时期,容戟和范世劭也算是有深交的,明明是好友,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天,范世劭就是看不惯容戟,总是拿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激化着彼此的友好关系。
直到现在,他们都已步入中年时期,还是斗着嘴过。
扫了眼容戟,范世劭蹙着眉沉声转入了正题,“今天我来不是专给你斗嘴的,有件正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二,这关系到褚国的未来。”
正待发飙的容戟一听来了正事,心情就突地一个转变,“难得范大人如此忧国忧民,实乃我褚国之幸,范大人请明说,在本侯这里不必绕弯子。”
范世劭讥冷一笑:“容侯爷放心,本官知道如何说话。”
“范大人请讲……”容戟带着刺讽了句。
两个人在诡异的火花中进行着诡异的对话,竟然也能一步步的扯进了国家大事中去,这才是令众人佩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