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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了个良辰吉日, 萧昱领着上千号人浩浩荡荡出行了。
春日苏暖, 阳光透过镂空的淡绿色帘子,车里洒进星星点点的光斑。
车内很是宽敞,白梨梨倚在车壁看杂书,一旁的粉黛则眯着眼睛打盹儿。
白梨梨想起了昨夜, 萧昱给她一件软软的金丝马甲,嘱咐她务必穿在身上。
白梨梨就算没见过这稀罕物, 也听过江湖上传说,谷墓派有件镇派之宝, 名“金丝软甲”。
此物用金丝寒蝉所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比普通的衣料厚一点,穿上并无不适感。可惜这么好用的软甲天下只此一件, 再无多余。
就为这个,江湖上屡屡起纷争。
相传数年前花山论剑, “金丝软甲”便是胜利品,江湖上各大门派纷纷前往花山论了个剑。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金丝软甲没了消息。
白梨梨当时还好奇此宝物落到了谁的手中,原来在皇帝手里。
昨夜, 她摸着软甲, 不解道:“为何?”他是皇帝,就算有人行刺也是杀他, 为何他不穿此物。
萧昱戳着她的脑门儿, 一脸的不正经:“啧啧, 功夫这般差才会给你穿,本大侠功夫天下第一,谁敢行刺?!”
白梨梨将书合上,闭眼养神。
他虽是笑着,可眼睛里有忧色。她摸不到他的哀伤,可是她可以不去触碰。
他未明说,她便不问。
将金丝软甲给她,这何尝不一种交代。
掏出几枚铜钱卜卦,卦面说有险。
白梨梨攥紧拳头,心下划过一丝不安,此行会遇见什么……
晌午,车驾停下休息,小豆子跑过来,递给白梨梨一张纸条。
粉黛极有眼色,赶紧抓住小豆子的手塞了一把东西。
白梨梨还当是银豆子,却见小豆子一张嘴全塞了进去,又伸手过来:“好吃,还要。”
粉黛一拍他的手,“没了。”
小豆子咧咧嘴,“回头再找你要。”说完跑了。
“什么东西?花生?”白梨梨问道。
粉黛笑嘻嘻,“裹了糖衣的花生豆,甜着呢。车里有一小罐,里面满满的。刚才你看书看得入迷,没告诉你。”
白梨梨上了马车,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画了棵柳树,再无其他。
这什么意思?
小豆子已经跑了,没法问。
白梨梨打开车帘,正看见站在河边不远处的萧昱往这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摸摸后脑勺,又摸摸嘴角。
白梨梨放下车帘,捂着嘴一阵乐。
晚膳很简单,肉干配馍馍。
篝火旁,吹着野外的小凉风,白梨梨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连馍馍都多吃了半个。
感觉就是像是一条水缸里的鱼游进了河流,一只笼子里的鸟飞进了山林。
晚膳后,众人小乐。
何贵嫔献琴技,杨顺仪来了段舞技。
何贵嫔恰到好处的推举白梨梨也来一个,众人一想起她在永和殿里砸石头的壮举,一个个都往后退了退。
白梨梨顺手摘下一片柳叶,吹了个民间小调。
篝火燃的再旺也比不上白天视线好,可白梨梨就知道篝火那头的萧昱在看着她。
她吹的小调是儿时的记忆,曲调拙朴,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别有一番乡间滋味。
幼时奶娘常常哼给她听,夏天伴着蝉鸣,冬天伴着寒风。这首小调里,满是奶娘慈祥的模样。
曲终,眼前的篝火变的朦胧,周围的人影也变得模糊……白梨梨挥袖轻抚额间发,端起酒盏。
萧昱坐在暗处,眼尖的看见她的酒盏里溅起一朵小小的酒花,眸中哀色眨眼即逝。须臾间,唇角已带笑,面色如常。
萧昱低头品酒,她刚才眸间的哀伤再次浮现在眼前,还有那朵小小地酒花……她也会哭。
萧昱轻柔地摩挲着酒盏边缘,那滴眼泪让他的酒变的微微发涩。
夜半,月上中天。
白梨梨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衣裳,偷偷溜出了营帐。一路疾行,躲过层层侍卫,来到几里外的小河边。
河边有棵百年垂柳,树干粗大,柳枝茂密。月下随风轻舞,姿态轻扬,宛若柳中仙子。
周围静悄悄,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忽然,一道风声自后面袭来,白梨梨轻身跃起躲过一掌,转身一拳打了回去。
大侠低笑,与她来回过了几十招,再一个擒拿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往怀中一拉,沉声赞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反应机敏,出手快准狠,没有中看不中用的花招。”
“大侠收个徒弟?”女子轻笑,想来各大门派与皇室有什么秘密约定,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多门派功夫。
“你要拜到我青丘门下?”大侠似乎在考虑,“我青丘门人更看重媚.术,本大侠愿意教你。啧啧,阿梨长得虽然不好看,可是本大侠愿意为扩大门派献出纯洁的身体。”
“呸!你还纯洁!”白梨梨一挣,可惜大侠擒拿手攥的巧妙,并未挣开。
大侠将她锁的更紧:“啧啧,少林擒拿手乃是江湖绝技,怎能轻易挣脱开来,阿梨莫要做无用功,先叫声师傅朕听听。”
他就是个狐狸精变的,月下这般撩人,真要命。
女子不从,想下口咬,被大侠捏住一边的脸颊。
大侠低下头,轻嗅她的脸庞,淡淡馨香沁入鼻尖,“阿梨,叫声师傅,朕便教你这擒拿手。”
“师傅!”女子一听教授擒拿手,毫不犹豫的张口。
可是大侠很无赖,“本大侠心情不好,你得先入我青丘门下,本大侠再考虑教你。”
女子斜他一眼,大侠说好的要脸呢!
女子猛地踢腿,被大侠轻轻一挡,轻笑间抱她来到树上。
树干粗的足以容纳两个人的身体,大侠紧紧挨着她,与她席树而躺。
柳条在上方悠荡,眼前视野开阔,正好看见远处的山峦与河面。
身子下面并不硌得慌,白梨梨这才发现,萧昱在树干上铺平的大氅。
大侠好像很得意:“盛邀仙姑来此,怎能搁着皮包骨的仙姑大人。”
白梨梨笑出声:“我虽不胖,可也并非皮包骨。”骨小肉多,还是软软的。
大侠眼神灼灼,“你若趴着,必然是硌不到的。”
说她胸大?白梨梨咻地脸色通红。
“大侠若是坐下,那更硌不着的。”他龙臀的质感还时常在她掌心徘徊。
男子大笑:“阿梨啊阿梨,你可知后宫这么多女子,唯有你一个敢在那处下手。”
女子摇头:“分明是你落下来时坐在我手上,并非本女侠一巴掌贴上去的。”
好像有道理,是他自己落下来时没打招呼。
萧昱侧身,从树干一端取出两瓶金醉,递给她:“来,两支梅女侠,干一个。”
女侠眉开眼笑,接过酒瓶,与他对饮。
“午时,朕就知道,你必然猜得出谜底。”他说的那张纸条。
白梨梨轻轻笑出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站在河边,那便是河边的柳树了。摸摸后脑勺,便是下半夜。摸摸嘴角,那是喝酒。”
萧昱看着她,眸子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她的容颜的确比之前有了微小的变化,他说她丑,其实并没那么丑。
七窍玲珑心,当真难得!
萧昱坐起身,随手摘下一片柳叶,轻缓的调子回荡在幽蓝的夜空中。
白梨梨咽下美酒,喉间苦涩,眼角落下一串泪珠。
他吹的,正是她晚上吹的小调。不过吹了一遍,他记下来了。
一曲完,萧昱并未回头,却道:“阿梨,莫哭。”
女子的泪早已拭干,笑问:“你怎知?”声音并无异样。
“看见了,隔着篝火,你抬起袍袖,那滴泪,就落在酒盏里。”刚刚她在他身后,气息不稳,他如何不知。
“想听你的故事。”他说。
她的故事……说起来很简单,却又不容易,与众多在疾苦中挣扎的百姓一样,努力的活着。
“我幼年长在北海郡,与奶娘相依为命,那个小调是奶娘最喜欢的,常常哼给我听。我们的家有个小院子,里面有棵很高很高的槐树。槐花飘香的时候,奶娘坐在树下给我缝制衣衫,我在一旁玩耍。奶娘的笑,那么那么暖和……后来奶娘病逝了,我被送到了爹爹那里。”
她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中间一滞,变得清冷。
“爹爹很忙,顾不上我,我常常在山中游荡。再后来,我离开了爹爹的家,与粉黛一同闯荡江湖,直到入宫。”
她所说的,与探子说的基本一致,除了前面那段幼年时光。可他就是知道,她瞒了许多他没调查出来的东西。
她那么怀念幼时给她温暖的奶娘,却独独不提那个爹。
她曾说爹爹是私塾先生,她所学很多来自于爹爹。
可是哪个私塾先生忙的顾不上女儿,还让少年的她出走呢?!
他并为拆穿,打趣道:“然后,认识了一位武艺高强英明神武的大侠,这位大侠脚踏七彩祥云从天而降,遇到了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
女子笑笑,抬起酒瓶:“敬青丘狐族武艺高强英明神武的大侠。”
萧昱眨眨眼睛,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干,敬武艺高强英明神武的仙姑。”
天际微亮,树下多了几只空空的酒瓶。
女子酒后酣睡,萧昱轻抚她的长发,在她额间轻轻印上唇印。
萧昱将她拦腰抱起,几个起跃隐没于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