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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购买比例未达到的防盗封, 将会在时间到后解除封印么么哒 两岸山壁相对而立, 其凿如利剑劈成, 几不能容人落脚, 却从山岩夹缝之中, 斜生出一树桃花。
“老爷您瞧,若是在京中, 咱们如何能见到这样的桃花, 往日你常嫌弃我爱桃花艳骨, 焉知如今这树不比百年苍松?”说话的是一荆钗布裙的妇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背着布包, 脸上带着风霜,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宁静,此时正真心为这一树偶然所见的桃花心喜。
被她称为老爷的人比她身量略高一些,面带长须,神色萎靡不振,此时他看着那树桃花口中喃喃:“绝处桃花, 可见定是天不绝你我。”
听他这么一说,那妇人鼻子一酸, 骂道:“只看个花,也值当你想到这么多?既然离了京中,你日后便安心只做个夫子便是。”
却原来这二人便是被流放蜀州的周尚书夫妇, 因皇帝担忧太尉会对二人痛下杀手, 特意安排二人早早离京, 再用暗卫扮做二人模样,才叫他们一路安稳到了蜀州。也亏得如今春暖花开,他们可以日夜赶路,不必像谢笙、李氏当年一般,将将过了夏至便上路,每日里只有清早与傍晚时分才能上路,明明快马不过半旬,却叫李氏走了足足三月。
周夫人劝慰丈夫道:“那定边侯老夫人是太尉之妹,可茹娘却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皇上既然叫你我来蜀州,必然是看得定边侯与他母亲不是一路之人。”
周尚书强撑着笑意点了点头,牵住老妻的手。其实还有一点他不曾告诉夫人,当初他为了救还是皇子的皇上,伤了身子,以至于终身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又是个父母皆无,没甚亲族的孤寡之人此番出京之前,皇上便特意告知他,说李氏之子是个可造之材,日后当可为他夫妻二人养老送终。
两岁多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话中深意不过是在养老送终上。周尚书心知,一切不过是因为谢侯身份特殊,可以在现在这个时间护住他与老妻,而李茹娘是老友亲女,也是他与妻子看着长大的孩子,且妻子与李家还连过亲。在这样一个时候,也只得有李茹娘在的谢家有这个胆量和魄力愿意留下他和老妻。
周尚书,现在应该叫周老爷子。他看着老妻的面容深深的叹了口气,让李氏之子奉养之事还是先莫要告诉老妻,还是得他先考教那孩子一番,明悉了那孩子的脾气秉性之后,才能再做考虑。
“夫人说得是,”周老爷子打定了主意,连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那桃花,调侃老妻道,“不若日后,你我居所之旁尽皆种满桃花如何?”
“呸,你以为你是晋中武陵人吗,”周夫人面上显出些少女娇俏,“若是我当真种了桃林,你就敢等桃子熟了都用来下酒,不解风雅。分明赋做得有模有样,偏偏诗词一道半点不通,全然匠气,叫你去教茹娘的宝贝儿子,我还怕你教坏了他。”
“那边可是周伯伯,周伯母?”
周氏夫妻正在互相打趣,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栈道悬于绝壁之上,前后无人,周氏夫妻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直到李氏又重复了第二遍,两人才注意到对面山崖顶上似乎有人在。
“可是茹娘?”周夫人原以为要到了蜀州城中才能见到李氏,没料想竟在此处栈道遇上,一时激动得手抖颤了起来。
这头李氏听得那边确认,当即落了泪,拉着谢侯的衣袖,哽咽了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侯、侯爷,咱们快过去。”
谢侯见李氏突然哭了,被吓得不轻,也顾不得两个孩子就在一旁,直接把李氏搂进了怀里细声安慰。
谢笙在旁边看着,眼珠子一转,对着那边喊道:“周祖父周祖母好,我是小满,我娘看见您们太高兴了,正哭着呢,您们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过来接您们!”
周夫人听见谢笙这叫法心里又惊又喜,扭头就和周老爷子道:“你瞧这孩子,多机灵。他叫小满呢,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名字,杨氏那个老虔婆,就算是给咱们小满定了笙歌之名又能如何,还不是压不住咱们小满的福气。说什么族谱上排着的顺序,谁信呐!”
周老爷子见谢笙不过一句话,就把自家夫人的心给勾走了,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过她自己也不否认,听见谢笙叫他周祖父,他心里也欢喜的很:“得了得了,你光顾着和我说话,倒把小满给晾在一边了,茹娘也是……哎,都是好孩子。”
“好好好,周祖母和你周祖父都等着,小满不急,先劝劝你娘,这都马上要见着了,还哭什么,”周夫人说着说着,心头触动,也落了泪,偏偏嘴上硬撑着,全然没发现自己也泄了哭腔。
“娘,你快别哭了,咱们上马快去接周祖父周祖母他们吧,”谢笙说完又小大人似的喊道,“周祖母我已经劝了我娘啦,你也不许哭,你们再往前走一段,有个歇脚的石台,请在那里等等我们,我们就来!”
李氏见自己儿子安排的头头是道,还知道叫两位长者在合适歇息的地方等他们,不由笑了起来。
“可算是收住了,”谢侯松了口气,“还不快说上两句,咱们这边过去,可不近呢。”
大山里头就是这样,明明从这边山上能把那边的事情看得清楚,甚至连人脸上的毛发都没半点模糊,可要真的走起来,那是可能会走一天一夜才有可能会合的。故而李氏听了这话,也不含糊,当即同周氏夫妇说了,而后这边一行人上了马,走小路往那边栈道赶去。
在过去的路上,大姐儿还在同谢笙道:“周爷爷他们对我们极好,小满等你过会儿见过了他们就知道了,可惜我只有在外祖父家中才可能见到他们。”
谢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张嘴就灌了一肚子的风。谢侯见了忙制止了他:“当心回去肚子疼。”
李氏也对大姐儿道:“等今儿回去,大姐儿就住爹娘旁边的西厢房,小竹楼就给周祖父周祖母住好不好?”
大姐儿带着面纱,没那么怕风,便点了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方才谢笙喊周祖父周祖母这样的话,在李氏看来,是出于小孩子的童言。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氏已然起了叫自己这两个孩子改口的意思。周家和李家关系好,一部分是因为周老爷子和李翰林是同窗,更因为周老夫人曾认过李氏的祖母做干亲,当可叫一声大李氏。不过这门亲戚自打认了下来,也从来只在李家内部提到,从不拿到外头说嘴,也就没几个人知道。
李氏看了在自己前头的谢侯一眼,心思百转千回,到底还是说了这事儿。
谢侯爷听罢虽然惊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道:“亏得我生在了勋贵人家,若叫我同住在夫人家,我是难以想到这许多的。”
谢侯爷虽是个粗人,却也粗中有细,这不过是他的自谦之词。李氏并没在意,只道:“过会儿见了姑姑姑父,侯爷当如何?”
不等谢侯回答,李氏便对大姐儿和谢笙道:“可不能再叫周祖父周祖母,得称呼姑祖父、姑祖母。”
谢笙二人听了这话,默默点头,毕竟方才李氏的解释,他们也都听明白了。只是这样复杂而又隐晦的关系,叫谢笙都不由咂舌,从他学到的各家家谱看,勋贵之家联络有亲,已经是十分杂乱。可到了文人之家,这样的关系就更加复杂。姻亲还只是普通,干亲、同窗、同年,又是另一笔财富。
谢笙原本于人情世故上并不通达,跟在李氏身边两年,也长进了不少。可他如今却觉得,他还有的学。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谢侯主管蜀州军政大事,早对蜀州地图烂熟于心,领着李氏一路沿着小路穿行,原本要半日才能到的距离,被他缩短到了一个时辰。
方才是隔着江水峭壁,现在才是真正面对面的说上了话。还不等周氏夫妇开口,李氏和谢侯就带着两个孩子跪倒在两人面前:“见过姑姑姑父。”
周氏夫妇一怔,周老爷子忍不住道:“茹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可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能胡说的。”
谢侯知道,这不过是周老爷子防着自己罢了,当下便道:“姑父不必忧虑,您们是夫人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在这蜀州地界上,我奉养自己长辈,是再没人能够挑理的。而且其中内情夫人也已经都告诉我了,您们若是因为我不认茹娘这个侄女儿,她可是要伤心的。”
周夫人大李氏见周老爷子犹犹豫豫,其实心里已经应了的模样,索性也不理会他,只自己道:“好了好了,你们姑父就是喜欢多思多想,不过往往都是智者千虑,只有一得,随他去吧。大姐儿快来,咱们可好久没见了。这个就是小满?真是个俊小子。”
周老爷子见老妻已然只顾着几个孩子,只能叹了口气,认下这个侄女婿,不过他还是道:“等回去了,咱们再好生谈一谈。”
谢侯见周老爷子面上冷淡,又说着这样的话,不由想起幼时师者,即便如今贵为一方刺史,想起周尚书在朝之时的功绩,也不禁头皮发麻背生寒意,不晓得周老爷子会谈些什么,又或者说是自己要如何才能叫他满意。
谢侯看了一旁的谢笙一眼,心道:姑母这样喜欢大姐儿和小满,想必姑父也会喜欢,不如到时候就叫小满陪着一道好了。
“娘?”谢笙一眼就瞧见了自己母亲。
李氏显然也对谢笙此时的清醒觉得非常惊讶,拢了拢自己披在肩头的外衫,将灯火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制止了谢笙起身的动作,又为他掖了掖被角。
“今儿是怎么了,这会儿还没睡熟。”
“白日里听了朱王妃的事情,有些睡不着,”谢笙第一次知道,这么晚了,李氏还会来看自己一回,“娘怎么过来了,夜里冷得很,快回去睡吧。”
“不看看你,我也睡不踏实,”李氏索性上床挨着谢笙躺下,轻轻的拍着谢笙,小声道,“朱王妃的事情,你听一耳朵也就是了,若日后果真进宫,别犯了忌讳就是。”
谢笙主动往旁边挪了挪,给李氏空出了些位置。
“娘,爹说皇上喜欢朱王妃,可您说朱王妃苦,孩儿心里总是想不明白。”
其实哪里是想不明白,不过是因为宫斗剧洗礼,谢笙想的比一般小孩子多些。谢侯和李氏说的都比较浅,谢笙晚上睡不着,想着想着,就有些细思恐极了。
“娘说的不过是些谬论,若同人说起时,你只按着你爹的说法说便是,”李氏叹了口气,到底轻轻对谢笙道,“太子生母高贵妃,是皇上当初的侧妃,打从一开始,就是宠冠后宫的人物,便是当初的朱王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你日后若是见着了,必须谨守规矩,万万不能被她拿住了把柄。你长兄的母亲小杨氏可是她的亲表妹呢,还……”
宠冠后宫高贵妃啊,似乎太尉也是姓高的?谢笙觉得自己似乎又阴谋论了。
李氏住了口,不再说话,更不再提起这事儿:“等回京了,你好生多看多瞧。有姑父在蜀州,你爹必然是不会在京中久留的。”
李氏说起这话时有些怅然,她舍不得谢笙,可是她又要同谢侯同进退,因为这样,才是对大姐儿和谢笙最好的选择。
大姐儿今年也有十岁了,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李氏原想着借这个机会回京,带着大姐儿在京城走上一圈,也叫人家知道,吾家有女。可谢侯却不大乐意她们母女今次一道进京。
一个是山高路长,免受舟车劳顿之苦。另一个是太尉有一孙儿,只比大姐儿大不了多少。若是回去了被太尉说上一句什么,那大姐儿是嫁还是不嫁?尤其老夫人是太尉表妹,最是信任他,万一老夫人应下了这事儿,岂不是把整个谢家都绑上了太尉的船?嫡女嫁进了高家,嫡子又是太子身边的伴读,便是皇帝再相信谢侯的真心,也要谨慎考虑了。
“娘别担心,有嫡兄呢,何况还有慎之哥和红玉姐在的,”谢笙安抚李氏道,“孩儿也定会好好用心,不去强出头。”
“好孩子,”李氏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让谢笙担心,便只能笑起来,哄着谢笙睡了,才回了自己屋子。
“今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谢侯正在灯下看书,也是为了等李氏回来。
“许是我动静大了些,倒吵着小满了,”李氏去收了谢侯手上书册,“小孩子玩心大,醒了以后闹着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困了。”
“倒是难得,”谢侯眼中满是慈爱,“此次回京,我预备叫小六子一直跟在小满身边伺候,不必再回蜀州了,只是小满到底年纪小,身边还是得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你说我是叫管家跟着回去,还是派个嬷嬷?”
“侯爷,咱们真不回去?”李氏离了谢笙,才将自己心里的担忧表现出来,“小满才六岁,我一想着要他留在京城,这心里就有些过不去。”
谢侯拍了拍李氏的手,心里担忧却不如李氏那么重:“小满平日皆要进学,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住一日,只要有人管着他的内外事务,便不必担心。何况咱们小满聪明着呢,年纪小,又不强出头,有朱弦在,谁也不会特意关注小满。”
果然是男人的想法,说得轻巧。李氏有些不高兴,撇开谢侯自个儿生闷气去了。六岁的孩子不在父母身边,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不会害怕?
李氏一时担心谢笙离开他们之后不习惯,一时又担心谢笙回去之后老夫人又要故伎重演。不免觉得头晕脑胀,第二日早晨竟病了。
谢侯作为枕边人,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谢侯连忙叫了人去请家里供奉的大夫,一面又劝慰李氏:“家里有娘在呢,到底小满是她的亲孙儿,是谢家的孩子。何况朱氏子也要回去,那也是娘的表侄孙呢。”
李氏心里本就担忧,如今谢侯竟还想把谢笙托付给老夫人照顾,李氏心里又急又气。
李氏觉得,这六年过去,许是隔得远了,当初那些不满和隔阂都渐渐松动,谢侯就又念起当年母亲的好来。
“娘若愿意看顾着小满些,我也高兴,可娘和太尉那头走得近,小满又是要走清流路子的,要是跟着娘出门见客,只怕不太妥当。”
“别担心,不是还有岳父岳母在吗。”
谢侯有心再多说些,外头管家已经在催,不得不走,只能让人去请周夫人过来。
“你这孩子,平日也没见你是个犟脾气的,怎么如今就想不明白了?”周夫人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扭头就骂了李氏一句,“那杨氏再怎么不好,面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的,何况现在谢麒地位稳固,小满又不和他争,杨氏就算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小满去。到底是谢家嫡子,走出去就是谢家的脸面。”
“可姑母,我心里就是担心,当年她做的那些事情,叫我恶心得不行,”李氏心里委屈,抱着周夫人啜泣起来,“姑妈,我心里苦啊,我来了蜀州的头两年还会时常做噩梦,梦见她那张冷脸,梦见我的小满没了。小杨氏死的冤枉,难道能怪到我身上?我自打嫁过来,无不时时奉承着她,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回报?”
“都说她待我亲如母女,哪有母亲这样算计着女儿的?”
“可她是亲祖母,你们不把孩子托付给他,又能托付给谁?杨氏照看小满,若出了什么错处,自然是她的过失。只要她还在乎谢麒的名声,就必须要好好对小满。你焉知谢宁不是看破了这点,才做的决定?”周夫人认为李氏太过担忧谢笙,以至于当局者迷,“你该多信他些。”
李氏听罢这话,一时想起当初谢侯宠爱刘氏的模样,一时又想起这两年在蜀州的惬意日子,心如刀绞,也不晓得该不该信了。
“夫人,小满少爷和大姐儿来了!”
“快收收,可别叫孩子见了。”
“大哥哥,你又去哪儿了,今儿祖母寻你,没见着人,把你屋里的姐姐都罚了一遍,如今正立规矩呢。”
只听得一声如黄莺儿一般的娇细声音响起,一名穿着软罗轻纱的女孩子转过垂花门,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不过七岁,就已经有了几分倾国的姿色,一双丹凤眼,似水含情,定定的看着你的时候,任谁都要为她心软。
若是谢笙在此,估计还能从她脸上看出几分大姐儿的影子,只是大姐儿随了李氏,又从小按着世家嫡长女的教养来的,自有一股子庄重懂礼的的气质。这个女孩子,分明年纪还小,举止总叫人觉得轻浮。她正是被留在京中的二姐儿,只比大姐儿小不了几日,妾刘氏所出。能被她称一句大哥哥的,除了定边侯府世子谢麒,也就没有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