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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庄到了”售票员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大巴车缓缓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陈盼盼拉起行李箱走下了车, 入目是一片庄稼地, 地里种着冬小麦, 好似才下过雪, 地头上还有没有融化的积雪。
盼盼把脖子上的围巾裹紧,缓慢的往前走, 许是年龄大了, 也或许是在南方呆的时间太长了, 盼盼现在极度怕冷。
盼盼走的不快, 路上不时经过一两辆电动车或者是三轮车, 村里的路不宽,大家几乎都是擦肩而过。车上的人都会好奇的往盼盼这里看过来,都是一个村里的邻居, 可是盼盼却一个都不认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盼盼现在心里想到的就是这首诗,她离家已经十几年, 以前每年过年时还会回家呆一段时间,可是自从婚后她回来的越发少了,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一切却都已经物是人非。
盼盼家在村子的中央,她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她妈吵吵嚷嚷的声音。
“今天都二十八了,丸子还没炸, 什么菜也没准备, 这个年怎么过的?孙娜, 你在家里闲着,一家人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什么也不搭把手,我一个人起早贪黑的还要在大棚忙着摘菜,我有几只手能顾的过来……”
于凤珍的大嗓门在看到盼盼时戛然而止,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盼盼?你怎么回来了?”
于凤珍又往门外看了一眼:“文宇呢?落在后面了?”
“妈,别找了,就我一个人回来的。”
“文宇没回来,那他去哪了?回他老家了?你们两个怎么不一起呀?”
盼盼把两个大行李箱推进院子:“妈,你能先让我进去再问吗,我这里这么多行李呢。”
于凤珍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买的什么?”
娘俩在院子里说着话,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俊杰看见盼盼也是一愣:“三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孙娜也只在结婚那年见过这个三姐,听着俊杰这么说倒是先热情的迎上来:“三姐回来了,这天这么冷快进屋歇着。”
盼盼对她的印象不深,只点了点头,由着孙娜帮忙把箱子拉进了屋里。
屋子里烧着土暖气,比外面暖和多了,盼盼解了围巾在沙发上坐下。孙娜先把儿子拉过来:“洋洋,这是你三姑,你不是念叨着最想你三姑了吗,快给你三姑打个招呼。”
盼盼抬眼看过去,侄子已经五岁了,手里捧着个手机在玩游戏,对他妈的话一脸的不耐烦,对盼盼这个三姑更没有兴趣。眼睛只盯着手机,头也没抬,扭了扭身子挣脱他妈继续玩着手上的游戏。
盼盼丝毫没介意,对这个孩子她也没有过多接触过,也没有什么感情。
孙娜有些尴尬:“这孩子,平时总是念叨三姑,现在见了三姑还不好意思了。三姐,你今年是回家来过年的吧,三姐夫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呀?”
一屋子人都等着盼盼的回答,盼盼也不隐瞒:“我离婚了,所以回家住一段时间。”
“什么,离婚了?”于凤珍瞬间变了脸色,她几步走到盼盼身边:“好好地,怎么离婚了?是不是文宇嫌弃你没有生个孩子,我早就说了,让你早些生孩子,你不听,现在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你这都三十多了,离了婚你以后怎么办?你怎么能答应离婚呢,你就应该和他耗着……”
“行了妈,别说了,我婚都离完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赶了一夜的路现在想休息会行不行?”
盼盼离婚的事情,家里人除了大姐谁也没有告诉,她也不愿意和她妈再重复一遍整个过程,经历过老公出轨、起诉离婚、卖房分割财产这些糟心的事情,盼盼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见着盼盼脸色不好,孙娜伸手拽了拽于凤珍的衣角:“妈,三姐这一路奔波也累了,让三姐先去歇一歇吧。”
孙娜帮盼盼在一楼找了一个房间,开了房间门,引着盼盼去休息。
盼盼也实在是累了,也顾不上别的,虽然被子里一股潮气,她还是躺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吵醒盼盼的是一阵手机铃声,盼盼从床头摸过手机,举到身前,是大姐。
“盼盼,你回来了。”
“嗯,大姐,你怎么知道的,我准备过完年再去找你呢。”
“咱妈刚给我打过电话问了你的情况,你在那边的事情都处理清楚了?以后怎么打算的?”
“都处理清楚了,房子卖了,车子留给赵文宇,我多分了一些存款。以后的事再说吧,现在暂时不想出去了。”
大姐听盼盼这么说,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赞成盼盼留下的。“你从十九岁就背井离乡的在外地打拼,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现在回来了就别出去了,在家里离得近,我们也能相互照应一下。你还年轻,再找个稳当的结婚,重新过日子也不晚。”
“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这事,一个人也挺好的。”盼盼是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她现在手里还有些钱,自已一个人过更舒坦。
大姐听盼盼这么说不愿意了,在她看来,女人还是要结婚有个家才是过日子,大姐开始极力的劝说盼盼,盼盼也好和大姐争辩,只虚应着应付了过去。
挂了大姐的电话,盼盼也不愿再躺着了,起身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才拉开房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孙娜的声音。
“妈,你说三姐现在离婚了,她在南方的房子是怎么分的?三姐事先也不和家里说一下,要是早知道这事,我和俊杰肯定要去给三姐撑腰,怎么也不能让她吃了亏呀!”
于凤珍有些迟疑:“那房子好像是他们贷款买的,你三姐能分到多少?”
“妈,现在房价这么高,南方就更不用说了。三姐的房子是他们婚后买的,现在离婚肯定会分给三姐一半,再说了那个赵文宇出轨是过错方,三姐分的就更多了,就算是有贷款,怎么也能剩个几十万吧,也够在咱们这市区买套房子的啦。”
“真能有这么多?”
听着婆媳两个讨论的热闹,盼盼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孙娜眼尖,看到盼盼立刻停止了话题,冲着她热情的打招呼:“三姐起来了,我和妈看你睡得香也没有去闹你,锅里还有留的饭,我给你端过来。”
盼盼还真的有些饿了:“谢谢,我自己去端。”
孙娜急忙起身:“三姐,你坐着,我去。”
孙娜对盼盼很是热情,端了饭菜摆好,盼盼也没有客气安心吃了起来。
于凤珍在一旁憋不住了:“盼盼,你离婚了,你和赵文宇怎么分的财产?你说你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要是你弟弟去那里帮你撑腰,怎么也要让那个赵文宇净身出户。”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离婚了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就好,你分了多少钱?”
于凤珍两眼紧盯着盼盼,就等着盼盼给她个答案,盼盼偏不如她的愿。
“你问这个干什么,也没多少钱。”
于凤珍不信:“我不是替你担心吗,你说你都三十好几了,这离了婚以后怎么办?不得靠着娘家,靠着你弟弟,你手里有些钱可不要让人给骗了。”
“妈,这个你不用担心,就像你说的,我都三十多的人了,自己的事自己会有打算的。至于你说的靠着娘家,靠着我弟弟就更不会了,我也就是在家里过个年,等到年后我找个房子就会搬出去,你也不用跟着操心。”
看着盼盼不像是说笑,孙娜赶忙出来阻拦:“三姐,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里就是你家你搬到哪里去?我和俊杰在镇上还有房子,过完年就回镇上住了,家里就只有爸妈两个人在家。三姐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现在回来了就多陪陪爸妈。”
盼盼笑笑没有说话,可是打定主意,年后就找房子搬走,她回家乡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放松一下心情,可不是为了和她妈掰扯不清的。
在家里过完了新年,初二,盼盼去了大姐家里。
当年因为姐夫的病,大姐求到娘家,她妈却一分钱都不愿意借,大姐寒了心,这两年除了年节送节礼,轻易不会回娘家。
大姐夫的身体也已经康复了,做些寻常的工作没有问题。看了大姐一家,又把给外甥女和外甥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们,盼盼就被大姐拉住唠叨个没完。
“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出去了。我这几天都托人打听着呢,一定帮你再找一个,赶紧结婚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盼盼没想到大姐还惦记着这事,赶忙岔开话题,问起姐夫的身体,又关心起孩子的学习,好容易糊弄着大姐说起了其他,盼盼才终于喘了口气。
可是没想到大姐的动作很快,没过两天就打来的电话。
“盼盼,你姐夫的一个本家帮你介绍了一个对象,就是咱们镇上的,他也是离婚的,也没有孩子。现在在市区开着一家装修公司,经济条件还不错,你明天抽时间去见见。”
盼盼没想到大姐还没有死心:“大姐,我不去,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事。”
“怎么不去呀,你姐夫都和人家说好了,时间地点都定好了,你明天必须去。”
大姐毫不退让,她替盼盼都安排好了,不容她拒绝。盼盼没有办法,想着跑一趟也行,大姐也是为了让她,她和对方说清楚,不能让大姐夫在中间失信。
第二天中午,盼盼准时去赴约了。对大姐定的地点盼盼也是有些不满意的,第一次见面,她又不打算和对方发展下去,在餐厅见面多尴尬呀,这饭她是没打算吃的。
十一点半,盼盼准时到了预定好的餐厅,现在是过年期间,餐厅也是刚刚开始营业,里面的人很少。盼盼一眼就看见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男人,男人个头很高,看到盼盼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盼盼迎着走了过去:“你好,是……”
“陈盼盼,你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盼盼愣住了,她只知道对方姓杨,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名字,可是对方却知道她,口吻还好似很熟悉。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外套,五官很是俊朗,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可是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男人看着盼盼有一丝丝紧张:“陈盼盼,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杨立东,咱们是高中同学呀。”
盼盼愣住了,她高中毕业已经十几年了,从毕业后就没有和以前的同学联系过,好多同学早就遗忘在记忆里了。这会对方一说,她赶紧对着这张脸回想了一番。
“噢!我记起来了,你上学那会个子就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是不是?”
杨立东的脸上登时笑开了:“是,那时候你坐在第五排,和我隔了一排座位。”
既然是老同学,盼盼也不好直接就离开,杨立东帮她拉开了椅子,盼盼只好坐下。
盼盼有些尴尬,原本准备的话,这时倒不好直接说出口了,杨立东也不说话,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盼盼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高中时的一些事情,可是她对杨立东的记忆并不多,那时候她还一心想要考上大学,班里好多男生都给她写过情书,也会故意晃到她面前说话,她为了不影响学习,对男生都一慨冷脸,也从不打听班里男生的情况,这会真的找不出什么话题,不过,她却记起好像杨立东高二之后就退学了。
“你高二……”
“你现在……”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盼盼扑哧一笑:“你先说。”
杨立东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漂亮什么,都三十多岁了,不能和以前比了。”
“没有,我是说真的,你比上学的时候还要漂亮。”杨立东说这话,眼睛就直盯着盼盼,盼盼不自觉的有些脸红,被人当面这么夸,她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杨立东说了这话,也不敢再直视盼盼,他目光移开,伸手招呼了服务员:“服务员,点菜。”
盼盼一听赶忙阻止:“不用点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盼盼根本没打算再谈恋爱,现在姐夫介绍的对象是她的高中同学,那就更不能纠缠不清了。
“那个,我不知道今天我姐夫介绍的对象是你,不过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我几个月以前刚刚离婚,感情的事现在还不打算考虑。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也不好耽误你。”
“我知道你离婚的事,你姐夫都说了,我的情况也很简单,我也是离婚好几年了,我不着急的,可以等你考虑好了再说。”
盼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盼盼发愣的功夫,杨立东已经拿起了菜单,笑着调侃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老同学,现在遇到了,这顿饭我总是要请得的,你不要有负担,你要是看不上我,我肯定不会赖上你的。”
杨立东这么说了,盼盼也不好再拒绝。
杨立东很是细心,把菜单递到盼盼面前:“你在南方这么多年,口味不知道还适不适应家乡菜,你看看有喜欢菜式的吗?”
盼盼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离家这么多年,正想多尝尝家乡菜的味道呢,随便点两个就行了。”
杨立东听着盼盼这么说,给她介绍了这个餐厅的特色菜,接连点了六道菜,盼盼赶忙制止:“太多了,就我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不要点这么多。”
“这家的这道鱼做的也好吃,我再点一个你尝尝。”
盼盼连连摆手,这就太多了,她不许他再点。
杨立东有些遗憾的合上菜单,不过转瞬又有了主意:“行,这次先点这几个,以后再带你来尝尝其他的。”
嗯,怎么还有以后,盼盼心想我可没打算再和你继续交往。不过这会倒不好说的这么直接,盼盼只笑笑并没接这话。
菜很快就上来了,盼盼不知和杨立东说些什么只好低头专心品尝。
“这个味道怎么样,还习惯吧!”
“挺好吃的,好多年没吃过了,味道还真不错。”
两人说了几句又冷了场,盼盼也没有太饿,不过一会就觉得饱了,她一根根的挟着菜在嘴里细嚼慢咽。
杨立东看出盼盼的状态,也很快就吃好了。和服务员结了账,两人一起走出了饭店。
盼盼是骑着家里的电动车来的,这会就准备和杨立东告辞,可杨立东却直接说道:“我送送你吧。”
杨立东顺手推起盼盼的电动车,盼盼只好在一侧和他并排往前走。
“盼盼,你这么好,你前夫和你离婚是他没有眼光。”
盼盼没想到杨立东会提起这个,她早就释怀了:“没事,有没有眼光我都不在意了,现在我一个人更轻松自在。你呢,为什么离婚,不会是你也变心了吧。”
“不是的,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杨立东停住了脚步,急忙和盼盼解释。
“我和我前妻是媒人介绍认识的,我们那时候都二十七八岁了,年龄在村里都不算小了,也没有多接触,见过几次面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就出去打工分居两地。后来可能还是对彼此不够了解的缘故,我们之间矛盾很多,结婚半年就离婚了,我们是和平分手,我没有出轨什么的。”
他说的这么详细,盼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刚刚说笑的,不好意思了,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我不是你前夫那样的男人,我会对家庭负责,对妻子忠贞的。”
杨立东这话说得认真,盼盼倒是愣住了,其实赵文宇的出轨,对她来说确实留下了阴影,她现在对男人根本就没有信心。她自认长相不差,能力也有,可是依旧没挡住男人偷腥。她觉得对于男人再提不起兴趣,也不愿被谁再伤一次了。
盼盼不想再和杨立东深谈下去,停住了脚步:“好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了。今天谢谢你请的这顿饭,老同学,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
盼盼点明两人之间的关系,说这话是拒绝也是一番客套,谁知杨立东顺势答应了下来。
“好啊,老同学,留个电话吧,以后咱们班有什么同学聚会之类的,我也好通知你。你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在家乡,大家聚会还都念叨你呢。”
话这么说,盼盼也不好拒绝,只好把电话号码给了杨立东,杨立东当场给盼盼拨了过来,又打开微信。
“加个微信呗,有事用它联系还能省点电话费。”
盼盼只好又让他扫了二维码,添加了好友。
和杨立东分开以后,盼盼回到家里就发现杨立东把她发过的朋友圈都点了赞。
她的朋友圈在离婚以后也清理了一番,以前和赵文宇有关的内容都被她删除了。现在朋友圈里除了她转发的一些面膜的销售信息,就是一些心灵鸡汤,杨立东把这些都通通点了赞。
盼盼只装作没看见,也没再多加理会,想着用不了多久,可能杨立东就会明白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