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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的酒水间,贺南齐指间夹着一只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液体。
他的神情是隐晦的,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就连他紧锁的眉头都氤氲着摄人的寒气。
贺佳音下楼时瞥见酒水间的灯亮着,她慢慢踱步走了过去。
背倚在门框边,状似无意却有意的拨弄着指甲上新涂的丹寇说,“顾家出了事,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要救了顾枫堂,你就是害了她女儿。你自己看着办,爸虽然想找爷爷,但他也不会为了找爷爷,把你给赔进去了。”
贺佳音说完就想走,身后传来冷若冰霜的声音:“你有空管好自己,我看你离被遗弃的日子也不远了。”
贺佳音愠怒的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若被退了婚,你就做好孤老终身的准备吧。”
贺南齐将一杯红酒灌进了喉咙。
贺佳音冷笑:“你是想说蒋白安在外面扬言的那些事吧?没关系啊,如果他真救了顾槿妍的父亲,顾槿妍从此就跟着他的话,能断了你心中的念想,我倒是很乐意。”
贺佳音走后,贺南齐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阴沉的摸出手机,他阴翳的吩咐了一句:“安排一下,明天我跟刘市长吃个饭。”
***
秦九茴行尸走肉的回到家,秦夫人迎上去:“九儿……”
她甩开母亲的手,陌生的睨向父亲再睨向母亲:“你们都是什么人?”
秦夫人嘴巴嗫嚅了几下没说什么。
秦正弘抽着手里的烟回答:“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啪——
秦九茴砸了手边一只价值昂贵的瓷瓶摆件:“你们那些昂脏的事情我是不想管。”
她突然声嘶力竭的哭喊道:“但是你们不要利用我,不要毁了我的友情!!”
她无法回忆那一幕,那将槿妍推入地狱的一幕。
她回到家中,父亲说今天就可以正式让她见见她的未婚夫了,然后薛川走了进来,紧接着上午才背叛了顾家的赵文冲也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她不能接受她的未婚夫是薛川,她更不能接受赵文冲来到了她们家。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赵文冲的背叛是受了父亲的指使,意味着顾家所有的灾难都跟父亲脱不了关系!
在顾家落难时父亲奔前奔后她曾多么欣慰,她有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父亲,那一刻,父亲的形象在她心中是伟大的,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世上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你所看到的美好都是假象。
槿妍恨她入骨,她可以理解,槿妍对她有多么信任,她就对自己的父母有多么信任。
她在家里跟父母发生争吵质问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时,槿妍来到了他们家。
人生就是这么处处充满巧合。
而槿妍所看到的巧合,让她终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为什么?恩,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九茴感到悲伤、愤怒、失望,“那不是别人,那是顾伯父,那是跟我们家相交了几十年的顾伯父,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被灭顶的愤怒袭击:“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顾伯父倾囊相助,结果你们却恩将仇报,你们这么丧尽天良的对待自己的朋友,就不怕遭天谴吗?!”
“够了!”
秦正弘站起身,铁青着脸说:“我怎么做自有我的道理,给我滚回房间去。”
“狗屁道理!!!你们已经灭绝了人性,你们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了!!”
啪——
秦正弘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秦九茴哭着笑着:“呵呵呵,你干脆打死我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是生不如死。”
秦夫人心疼的上前劝慰:“九儿,你别这样,朋友没了以后再交就是了,为了一个外人跟我们大吵大闹不值得。”
“呵,外人?不值得?呵呵呵。”
她越是这样秦正弘越是生气。
咬牙切齿的鄙夷道:“你那友情还真是了不起。”
秦九茴被深深的激怒:“对,对你这种朋友可以随时用来坑害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但对我秦九茴来说, 顾槿妍的友情就是我的命,我可以不交男朋友,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但就是不能没有她!“
秦九茴说到这里,哭得撕心肺裂。
“我们是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人,可我这样珍贵的友情却被你们毁了,我再也没脸见她了……”
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自己至亲的人毁掉三观。
顾槿妍蹲守在薛家附近,怀里揣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她脸上的表情是苍白的决绝。
眼神死死的盯着薛家大门,这次她看清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人。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二话不说,举起刀就要砍下去,却被那人反应敏捷的给抓住。
薛川惊魂未定的瞪着向自己举刀的女人,生气的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
“顾槿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你结婚吗?就是这你泼妇的性格,让人讨厌的要死!”
顾槿妍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你不是死了吗?你早该死了,既然那时候没死,那我就来亲自送你一程!”
她又举起刀向薛川砍过去,薛川推搡着她,争执的过程中,尖刀划到了顾槿妍手心,但她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又被薛川推倒在地上。
“疯女人!”
薛川正了正衣服就要走。
“站住!”
顾槿妍颤抖的喊住他:“你不想跟我结婚大可婚约,为什么要装死?!”
薛川蹲到她面前,意味深长:“这可是个大秘密。”
“你以为我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吗?法律是长了眼睛的!”
“那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耍奸计了?我不过是去秦家吃顿饭而已,因为我是秦九茴的未婚夫,我们马上要结婚了,秦九茴,可是比你温柔多了。”
顾槿妍的指甲掐进了划伤的掌心,抠着那流血的伤口,脸上憋得青紫也不让眼泪落下。
“你爸犯事那是他自己黑心眼咎由自取,怎么能赖到别人头上?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要再有下次,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滚——”
五月的阳光,不再温暖如春。像燃烧的火炉,每向前挣扎一步,都能将人烧的皮开肉绽。
顾槿妍一身狼狈的走着,漫无目的,掌心里的血滴过她走过的路。
她脸上的苍凉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长长的街道一眼无边,她想不通,这么长的街道,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的城市,为什么就容不下她?
闭上眼,她将脸迎向灼热的烈日,脑海里回想到曾经母亲因为父亲帮助了自己的老友而充满怨气的一句话:“现在他对别人掏心掏肺,只怕将来我们落了难,别人还会不会来帮我们!”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当时说的破嘴话,后来都被验证了。
这个世上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吗?
再她如此窘迫的境遇下,还能有谁向她伸出援手吗?
全世界70亿的人口里,她还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倾述的人?
倚在一根高压线杆旁,她呆滞的视线落在一副巨大的广告牌上——
匠心巨人,成就辉煌。
一张即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那么高傲,即使是一张广告画,也需要别人仰视才能看到。
爱情,已经成了她心中遥不可及又沉痛的回忆……
即便是连想一下,都觉得奢侈。
顾槿妍回到家时,才震惊的发现,父亲回来了。
她不敢置信的扑到父亲床边:“爸,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她这是在做梦吗?
顾枫堂躺在床上用力的咳了几声,声音虚弱的回答:“是监狱那边亲自送我回来的,肯定是有人帮了咱们……咳咳咳。”
又剧烈咳了几声,他继续说:“不管怎么样,别人帮了咱们,你就得去好好谢谢。”
顾枫堂以为这个出手相助的人是贺南齐。
可顾槿妍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蒋白安。
“爸,你怎么了?为什么咳的这么厉害?”
“他是慢阻肺又犯了。”
许闵荟坐在老公床边,悄悄的抹泪。
看到父亲这样,原本想要立马告诉父亲秦正弘真面目的话又被顾槿妍吞了回去。
顾槿妍接到了蒋白安的电话,他只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八点,到弥色来找我。”
果然是他把父亲弄了出来。
虽然知道蒋白安找她不会有好事,但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她总不能过河拆桥。
一句感谢的话总是要说的。
顾槿妍七点半来到声色犬马的玩乐之地——弥色,她曾经也在这里开心的玩过,但那都是昨日的事情了。
找到蒋白安的包厢,他正左拥右抱,一见她进门,他便露出了暧昧的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蒋白安朝她招手:“来,到我旁边来坐。”
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不必了,蒋少爷已经一边一个,还不够你享乐的。”
闻听她的话,蒋白安将旁边两个女人往旁边一推,胳膊又一伸,将站在不远处的顾槿妍拽了过来。
“跟你比起来,她们都是庸脂俗粉。”
蒋白安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擦着她柔软的肌肤:“今晚留下来,我明天就让你父亲出来怎么样?”
顾槿妍心咯噔一声,拍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父亲已经出来了。”
没等蒋白安反应,她飞快离开了包厢。
担心他追出来,她脚步生风,却在经过吧台时,视线忽尔被一个男人手里拿的花吸引。
只见那男人旁边坐个女人爱理不理,男人拿着花不停的诱哄:“来,闻闻看,这花真香。”
顾槿妍盯着那朵花,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
赫然间想到南越出事那天,在海边有个小姑娘送过几朵给她,她本能的就走上前,迫切问:“先生,这是什么花?”
男人警惕的望她一眼:“什么花管你什么事?”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她手臂伸过去,男人胳膊一扬,把花举到背后,勃然大怒:“你有病啊!”
顾槿妍立马掏出手机,对着那朵花拍了张照片,男人不解:“你干什么?”
她一言不发,转身疾步奔出了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