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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闻言,眸中闪过沉痛。
他自认自己不算聪明,但也不笨。
那个时候,他被何彩蝶算计,其实是懂的。
跑去广元府,见到的事情,却让他仅剩的一点点希望都消之殆尽。
那个时候对他来说,娶谁不是娶,反正他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何彩蝶有了身孕,最后婚事不成,他成了整个开远县的笑柄,他也无所谓的很。
这几年,一个人修建了屋子,置办了那些东西,心中很清楚,他所奢求的那个人,不会住进去,却还是一个人做着白日梦。
“算、也不算吧!”田园低低说着,细声说起了前尘往事。
又说起了田不不。
欢喜瞪大了眼睛,她倒是不同情也不可怜田园,却是同情、可怜田不不。
“田大哥,或许在这件事上,你丢了名声,但真真正正的受害者却是不不!”欢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责备。
“……”田园看想欢喜。
“孩子何其无辜,你说了何家就何彩蝶一个女儿,当初为了栽赃你也要保住孩子,还居家迁走,就不可能把孩子留给你,哪怕是个女儿也不可能给你!”欢喜认真说道。
就以母亲来说。
何彩蝶不可能把亲生的孩子送给田园。
以这个女人阴暗的心来说,她极有可能去买一个别人不要的孩子送到田园身边,别说是田园,就算是田家,也不可能会善待这个孩子,直到将来某天,她来告诉田园,这个孩子其实是别人的。
田园亏欠了那孩子多年,会不会愧疚?会不会想要弥补?而田不不若是作妖,何彩蝶在撺掇一下。
“……”
田园蒙圈了。
他其实都忘记,家里还有一个田不不。
喊他爹,是何彩蝶的女儿。
今日一说起来,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田大哥,你仔细想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怜,这事我要批评你!”欢喜说的认真。
田园仔细想想。
何家本身就只有何彩蝶这么一个女儿,为了保住何彩蝶的孩子,何家举家搬走,又怎么会把孩子送来。
“欢喜,我或许,真的错了!”田园说着。
咬了一口鸡肉,用力嚼着。
他那个时候,确实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也从未想过何彩蝶的用心,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虚度了五年的光阴。
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呢?
他如果用这五年的时间去走镖,也算得上一个极有名气的镖师,或者自己开一个镖局,想来也有一定的规模,再或者去做点什么,总比窝在田家村,一个人悲伤,一个人难受,觉得他被全世界抛弃。
其实并没有人抛弃他,而是他的自卑、懦弱抛弃了他自己。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田大哥既然知道自己错了,等回去以后,好好对待不不就是了!”欢喜说着,抿唇吸气。
鸡汤已经有香气冒出来了。
“嗯!”田园应了一声。
仔细去想不不的身份。
或许如欢喜所言,何彩蝶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送过来。
如今去想,他甚至连何彩蝶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谈什么恨,谈什么怨。
等到鸡汤好,田园先舀了一点给欢喜尝尝。
除了盐没有放别的香料,但味道真真是极好的。
欢喜喝了一碗,田园扯了一个鸡腿给她,“烫,慢慢吃!”
“嗯!”
欢喜吃着,去偷看田园。
他喝汤吸吸呼呼的,吃鸡肉也不吃退,都是啃那些肉不多的,肉多的都留给了她。
这一路走来,她并没有觉得难,因为田园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吃吃穿的用的,虽然不是很好,但他却准备了。
就像这会儿,她缩在角落里,田园坐在风口,挡去了寒风,为她制造了一方天地,无寒无饥。
欢喜低垂下头。
想着谢卿涵,谢卿涵对她也还不错,但是谢卿涵这个人吧,自以为很聪明,他的虚情假意,他总以为她不知道,看不出来,他给的那些东西,他总说他如何的用心,但实际上多数都是点书买来的。
不是金就是银,瞧着漂亮,实际上却格外的庸俗。
所以她一次都没戴过,也没用过。
而田园,没有给她金、也没有银,却让她感觉到了满腔真心。
两个人都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但是她还是比较偏向田园一些。
欢喜不知道,以前的自己会不会喜欢田园,但是现在的她,倒是有了丝丝心动。
田园开始收拾,把锅、碗拿去接了雨水清洗,又给欢喜烤衣服,一件一件烤干,让欢喜穿上,等欢喜的衣裳都烤好了,他却冒着雨准备出去。
“田大哥,你做什么去?”欢喜忙问。
“趁天还没黑,我弄几捆树枝过来,把这边上遮挡一下,不然晚上会冷!”
“可是你衣服都没穿!”
“无碍,我身体很好,这点冷算不得什么!”
田园说着,便进了雨中,拿着柴刀砍着树枝,又弄树皮捆了起来,堆在一边,刚好遮挡了寒风。
又去砍了几颗干死掉的柴过来,放在一边备用。
欢喜一个人坐在一边,有些无聊,又有些担忧田园。
等都弄好,田园才让欢喜背过身去,把身上的衣裳换下,蹲在一边,就着雨水清洗,晾在一边,却没拿过来烤。
“田大哥,你为什么不拿过来烤?”
“晾晾就干了!”田园说着,坐在火堆边,烤了好一会,才觉得暖和了起来。
见欢喜无聊,起身走到一边,从小小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走到欢喜身边,递给欢喜,“你打开看看!”
“是什么?”欢喜接过,好奇打开。
是一小竹筒的糖。
“……”
欢喜错愕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我忘了!”
确实是忘了。
这一路走来,也没时间告诉欢喜,他买了糖。
欢喜笑着,倒了一颗放到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
又捏了一颗递给田园,“田大哥,你吃!”
田园想着,他其实也不喜欢吃糖。
可看着欢喜白嫩嫩的手,鬼使神差的张嘴够了身子过去,把糖含在了嘴里。
他的舌不小心舔了欢喜的手指。
田园一震。
欢喜也是一惊。
都很识趣的不说话。
一个假装很认真的吃糖,一个假装去让火更旺一些。
都心跳如鼓。
面色通红,都不敢去看对方。
天色越来越黑,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田园准备着做晚饭。
当初也是没想到会下雨,所以没有准备伞。
“晚上吃饭,还是吃粥?”田园小声问。
“粥吧,米不多了,咱们还是剩着点吃!”欢喜说完,又拿了一粒糖放在口中。
糖不多,欢喜也不敢吃的太快。
也不敢给田园吃了。
只是,她有些想去方便。
“田大哥,我……”
“?”
“我,我……”
欢喜说不出口。
田园却是看出来了,“你披着我的衣裳去,再拿上这个棍子,严重我走过的路过去,那边我挖了一个坑,把树叶上的雨水都打掉,还有这个!”
田园从包袱里摸出草纸递给欢喜。
欢喜顿时红了脸。
一把抓住纸,顶着田园的衣裳,拿着棍子就走。
“欢喜!”田园喊了一声。
“嗯?”
欢喜不解的看着田园。
“你没事就喊一声,让我知道你在远处,放心,我没别的心思!”
不敢,也舍不得有别的心思。
就是怕出事。
欢喜微微点头。
快速的走了过去。
“啊……”
“啊……”
声音传来,田园是心安的。
至少知道她在不远处,平安无事。
欢喜回来的时候,鞋子、裤子都湿透了,好在衣服还没湿透。
“把鞋子脱了,我给你烤,裤子……”田园吞了吞口水,“裤子也烤一下吧,我去外面,你脱了,用披风包住自己,好了喊我!”
然后转了身过去。
欢喜犹豫了一下,还是窸窸窣窣的脱了裤子、鞋子,用披风抱住自己,才小声说道,“田大哥,我好了!”
“嗯!”
田园上前拿了欢喜的鞋子、裤子架在一边烤,尽管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
但是先前那瞬间的触碰,糖甜,但是那种滋味,比糖还要甜。
甜的心都微微的抽了起来。
等裤子、鞋子烤好,田园让欢喜穿上后才开始煮粥。
两个人都沉默,都有些尴尬。
倒是大白在一边,不停的用头去弄雨,还高兴的吸呼吸呼的。
欢喜看着大白傻兮兮的样子,勾唇笑了起来。
等到粥好,还是欢喜先吃,田园吃了剩下的。
“田大哥,晚上怎么办?”
“有办法的!”
田园说着,在另外一边生起了火堆,然后拿了一些树枝烤着,把上面的虫子都熏走,放在一边堆了一堆,等到那边火都烧的很旺,天已经黑透,才把最先的火堆慢慢的挪开,把树枝放在上面,把自己的衣裳铺在上面,“你睡吧,现在不冷了!”
“……”
欢喜觉得,田园真是很聪明。
而她确实是累的,便躺在上面睡着。
“田大哥,你要不要一起睡?”
“我不睡!”
欢喜犹豫了一下,“可是我有点冷,田大哥,要不你坐我身边来吧,让我挨着你!”
“……”
轰,
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田园错愕的看着欢喜。
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却能得见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结结巴巴的应了声,“好!”
起身坐在树枝边,欢喜挨着他睡下,欢喜靠着火堆,他坐在内则,整颗心跳动的好快好快,就像压根不是自己的一般,又像要跳出来。
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田大哥,你身上真暖和!”欢喜说着,偷偷笑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田园的紧绷和僵硬。
这一路走来,她也算是表现的很白痴了,什么也不会,他也没嫌弃分毫,还处处悉心照顾。
孤男寡女,其实他想做点什么,她别说反抗了,怕是他动一只手,就能把她捏碎。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越是深想,越觉得害怕。
她当时也是想离开侯府想疯了,所以也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只凭着那一面之缘便跟人走,还是太轻率了些。
万一他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呢?
亦或者手里有人命债的大坏蛋。
想到这里,欢喜是真笑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间,田园才轻轻的动了动,起身去添了柴火,又轻手轻脚的坐在一边,看了一眼欢喜,抿了抿唇,盯着火堆。
欢喜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只是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也没有那种在山中的冷,反倒是暖烘烘的。
还闻到了粥的清香。
田园见欢喜醒了,轻声道,“醒了,我煮了粥,很快就能吃了!”
“田大哥……”
欢喜看着自己身上衣裳,完完整整。
倒是个君子。
“雨停了,咱们吃了早饭,就得出发!”
欢喜微微颔首。
爬起身去方便,回来看见一边的小水坑,洗了手,田园粥已经煮好。
两个人吃了早饭,田园把火灭掉,又用石头压住,确定没有火星子才让欢喜骑在大白上,拿着柴刀在前面开路……
恭谢侯府
人已经失踪了两天,两天的时间,人躲在什么地方?亦或者早已经前往帝都方向。
谢卿涵想着,不免担忧。
许家那边送了命令过来,欢喜这一去,可谓是危机重重,能不能回到帝都还是两回事。
“少爷!”点书轻唤一声。
想为小文求情。
却不敢开口。
谢卿涵看了看点书,“把小文放了吧,让她守在香庭院,不得踏出香庭院一步,亦不允许外人接触她!”
点书愣了愣,低声应道,“是!”
“点书,你应该明白,对小文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多劝劝她,知道什么定要说出来,如今欢喜在外面危机重重,早些找到她好早作打算!”
“是!”
点书退了出去。
去牢房里把小文接了出来。
被关了两日,又被打过,小文情况不太好,回到香庭院时,小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文……”
点书想说点什么,见小文这个样子,只是吩咐陈妈妈好好照顾她,便离开了香庭院。
陈妈妈看着小文,叹息一声,什么也没问,给小文换了衣裳。
“陈妈妈……”
“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如今你只能靠自己了,我是没办法给你请大夫的!”
小文颔首。
她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自己的下场。
最凄惨的便是一个死,或者生不如死。
她虽是一个丫鬟,却也懂得何为信守承诺。
但愿姑娘走的远远的,远离危险,平安回到家中。
外面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谢卿涵知道,欢喜肯定是藏起来了,但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就是京城还这么大,更别说是外面了。
“少爷,侯爷有请!”
谢卿涵到了侯爷的书房,侯爷才说道,“我已经把买通了黑道,全力追杀于她,画像也送了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回到帝都去。
谢卿涵闻言,错愕又震惊的看着侯爷,“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跟儿子商量一下!”
“这是许家的意思!”侯爷沉声。
“是,这是许家的意思,但是下命令的却是父亲,父亲有没有想过,许家为什么这么怕她回去?她的父兄一定身居高位,也极其看重她,许家怕,怕她回去之后,这事情闹起来,如果万一,她什么都想起来了,而带走她的人,是她的家人,我们就算把人杀了又能如何?真能堵得住别人的嘴?”
谢卿涵气疯了。
黑道那边收钱办事,且眼线又多,欢喜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父亲啊,你这步棋走的真烂!”
“……”
侯爷沉默。
“父亲或许更应该想想,你下这么大的手笔请了黑道的人去追杀,万一她的家人也刚好寻来呢?父亲啊父亲……”
侯爷也想明白了这点。
万一她的家人寻来,岂不是露馅了。
“卿涵……”
谢卿涵闭上了眼睛,“将错就错吧!”
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尽管他装的很淡定,但惨白的脸,踉跄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
“卿涵,你只是逢场作戏的对吧?”侯爷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卿涵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轻微的抖着,牙齿打着颤,僵硬的吐出一个字,“是!”
他只是逢场作戏,从来没用过真心。
但这都只是骗别人的罢了。
他其实动心了,早已经动心了!
有些时候,黑道的力量比起官府的力量更大,三教九流,阿猫阿狗,都有可能是眼线。
田园带着欢喜一出现在村子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带着欢喜出现在一个小镇的时候,立即就被盯住了。
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让田园顿时明白,恭谢侯府定是买通了黑道,也是他大意了。
“欢喜,我们走!”
欢喜放下筷子,跟着田园便走。
两个人进了客栈,田园握住欢喜的肩膀,“欢喜,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走,你别怕,你只管去前面的小镇,我都在后面的!”
田园说着,把所有钱都拿出来放在欢喜手中,“欢喜,这些钱你拿着,如果我没能追上来,你就自己离开,不必管我了!”
“田大哥……”
田园微微摇头。
拉着欢喜,让她换了一套破旧的衣裳,又拿了些黄粉,“你快把脸弄脏,立即走!”
“咱们约个地方吧,我会在哪里等你,一直等你!”欢喜红着眼。
这会子的她,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青年,却异常的坚定。
“在解州阜城见!”
田园说着,把欢喜送到了后门藏好,又用板凳套上了欢喜的衣裳,才转身去结账,骑马冲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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